[魔剑故事]最后的吟游诗人 火火

米兰rose

1#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4-11-15 09:34 只看该作者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魔剑故事]最后的吟游诗人
转自中游网，原文：http://news.cgame.cn/2004/11/10/000000143803059.htm

　　夜雾已经在山谷里渐渐迷漫，天空里悬着的圆月，被雾模糊了轮廓，散放着暧昧不明的光线。

　　我冷冷地看着月亮，看着眼前荒芜的原野，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我已经一动不动在这里坐了一整个上午，一整个下午，以及黄昏和傍晚。但当我站起来的时候，纵然疲惫不堪、郁结难消，脚步却依然稳定，没有一丝动摇。

　　该来的终归会来，躲不了也逃不过。就让天空中的圆月，见证这最后的夜晚吧。

　　我身后的屋子升腾着袅袅的烟，两个矮人工匠站在屋子里，呆呆地看着我，等待我象平常一样对他们发号司令。屋子中央的炉火如往日一般炽热明亮，墙上的壁画和挂毯也一如既往地在火光和阴影中微微晃动。然而，我却不知道，在下一分钟，这样的安静是不是还会存在。

　　答案很快揭晓。

　　黑夜里隐约传来了甲胄扣击的声响，影影绰绰的队伍行列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我迅速离开屋子，然后念动隐身的咒语，将自己隐藏在浓黑的夜色中。

　　“……十二、十三……”我一边默数着敌人的人数，一边庆幸着对方的麻痹大意。这支接近二十人的队伍居然没有带斥候随行，这使我能够以拙劣的隐身技巧在他们身后静静观察。

　　主教、元素使、野蛮人……

　　强壮的野蛮人们扛着巨大的攻城锤，一下接一下狠狠地砸在屋子上。主教施放着法术，为卖力工作的野蛮人们恢复耐力。屋子冒出了黑烟，屋顶燃起了火光，屋子里的矮人仍然呆呆地看着我，等待着我作出反应。

　　而我仍然在忍耐。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弓，我的眼睛锁定了那个四处游走、无所事事的元素使。别人都在忙碌，只有他无聊地在周围游荡，然后又念起咒语，飞到天空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而当他飞回原处，并落下地来的时候，我知道我等待的时间来临了。

　　果然，他晃晃悠悠地坐了下去，背心正对着我锋利的箭镞。

　　我不再迟疑，吟唱起战歌，复仇的力量从指间倾泻出去，箭矢闪电一般没入那个元素使的后心。

　　他惨叫了一声仆倒下去，我惟恐他不死，又射出两箭，每一箭都插在他身上的要害之处。这时，他的同伴们已经从一瞬的惊愕中觉醒过来，而我作出的攻击则解除了我的隐身状态。野蛮人们擎起武器，怒吼着扑向我，主教也开始念颂攻击的咒语。

　　我将一切置之度外，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我甚至没有回避野蛮人的近身攻击，只是用最后的时间又射出两箭，钉在那个可怜的元素使身上。

　　然后我倒了下去，最后所看到的景象是我的屋子在烈火里倾颓。

※　　　　※　　　　※　　　　※　　　　※

　　退出游戏，摘下耳机，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凯子。”我招呼坐在我旁边的杨凯。他是我的同学兼好友，“凯子”是我给他起的外号。

　　“干吗？”他头也不回。

　　“陪我出去喝酒。”

　　“哦？”他停下手里的游戏，认真看了看我，“你居然主动找我喝酒？没发烧吧你？”

　　“滚！”我一把拍开他探过来的爪子，“去还是不去？”

　　“谁怕谁，走！”

※　　　　※　　　　※　　　　※　　　　※

　　学校旁边的小餐馆异常地多，但我和凯子基本上只去一家。其实那家小餐馆极偏僻，饭菜味道也很平常。老板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餐馆是自己家里开的，平日里丈夫下厨炒菜，老婆就在外面招呼。一味地笑脸迎人，分量也给得很足。要是偶尔有学生钱没带够，他们也不太追究，记个帐下次来给就行。

　　凯子在这里记过好几次帐，一来二去就成了回头客，而我跟他来了两次，觉得老板挺亲切挺实在，也就常常过来照顾生意。

　　其实，我想我是喜欢两位老板守着自己的店子那种相濡以沫与世无争的平和。

　　就象我在《魔剑》的世界里，开的那一个小小的武器店。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慢慢地搭建、升级、雇佣工匠、升级工匠……然后用它给朋友做做装备，半卖半送；再然后从别的城市买来自己喜欢的油画、地毯，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摆放在店铺里。其中包括一个超级巨大的熊头雕象，被我挂在火炉上方，虎视耽耽地看着每个走进屋子的人。

　　不过这些都成为过去了。

　　因为我的店在一个工会的势力范围内而我拒绝接受那个工会的管理，于是工会向我发出通告，要强行拆除我的店铺。然后，今天晚上，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心血被毁于一旦，而我作为一个羸弱的诗人，所能做的却只是杀死对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元素使。

　　“你今天没出什么事儿吧？跟敏儿吵架了？”凯子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用眼睛瞄我。

　　“甭提她了，跟她没关系。我没事儿，来，干！”我将酒一口饮尽。

　　我不会这么作罢的，我一定要报复！

※　　　　※　　　　※　　　　※　　　　※

　　灭世狂舞。

　　这是《魔剑》最强的工会，也就是它，毁了我辛苦经营的小小店铺。

　　而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它的内阁成员。

　　当然，中间的过程并不容易。我新建了一个ID，完全摈弃原来的一切，然后加入了灭世狂舞，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步步往上爬。因着我出色的文笔功底，以及在几次大规模的外交事件中优异的表现，终于被破格录入了工会内阁群。

　　复仇的目标逐渐接近。

　　我等待的时机比想象中来得更早。灭世狂舞与另一个强大的工会火舞耀扬矛盾冲突表面化，并迅速进入了战争状态。火舞耀扬的实力足够与灭世狂舞相抗衡，战争的胜负取决于战略的运用，以及——

　　情报的收集。

　　第一场战役是灭世狂舞精灵村的攻守战。精灵村是灭世狂舞除了首都以外最大的城市，同时也是一个经济重镇。火舞耀扬向灭世狂舞宣战以后，第一个毒环就放置在了这个城市的生命树上。当两天以后毒环发作，生命树将失去保护城内建筑物的能力，那就是战争开始的时候了。

　　战争如期爆发。而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表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结果。

　　灭世狂舞的军队在集结时就受到了火舞耀扬的偷袭，被彻底打散。虽然工会高层临阵不乱，经过匆忙的调整，重新集结整合军队，但宝贵的战机已经贻误了。火舞耀扬完全占据了战争的主动，一口气攻陷城门，然后用“瓮中捉鳖”的战术，将灭世狂舞的军队一点一点蚕食干净。

　　战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灭世狂舞高层下令弃守精灵村，避免太多无谓的人员伤亡。于是火舞耀扬开始在城中大肆破坏，两个小时过去以后，曾经无比繁华的精灵村，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将灭世狂舞的战略部署悄悄密告给了火舞耀扬的会长。

　　而在这场战争中，我表现得无比神勇。奋不顾身，暝不畏死，一次又一次地率军冲击敌人后方，牵制火舞耀扬的攻击。跟在我身后的战士们群情激愤，高喊着口号一路冲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我知道这场仗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将他们带向死亡，直到坟标插满我的视野，鲜血染遍精灵村的土地。

　　那天的灭世狂舞首都，气氛压抑非常。人们叫骂着、号哭着，工会高层人员忙着安抚下属们的情绪。而只有我，倚在生命树下静静地冷笑。

※　　　　※　　　　※　　　　※　　　　※

　　“火，陪我出去喝酒！”

　　“好，奉陪。”

　　仍然是那家小餐馆里，我和凯子一瓶接一瓶地喝着酒。

　　我喝酒是为了庆祝我的计划成功，而凯子看上去似乎心情并不好。

　　“操他妈的！”凯子突然将一个空瓶在地上摔得粉碎。老板吓了一跳，向这边看过来，我对他挥挥手，示意由我来处理。老板摇了摇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我则拍了拍凯子的肩膀，伸手又递了一瓶酒给他。

　　“他妈的火舞！操！”凯子一巴掌在桌沿上拍开了啤酒瓶盖，仰脖灌了一大口。

　　“怎么了？”我一愕。

　　“我的店给拆了！”

　　“什么？”我楞住了。凯子也和我一起在玩《魔剑》，我知道他也加了灭世狂舞，但我不知道他在精灵村修得有店铺。

　　“你有店在精灵村？怎么没告诉过我？”

　　“我那店还没升到顶级，告诉你干吗？”

　　我所有的高兴劲头一下子全部消失无踪。灭世狂舞毁了我的店，为了复仇我一手导演了精灵村的毁灭。可是如今凯子的店毁在火舞耀扬手中，那又与毁在我的手中有什么区别？

　　兜了一大圈，筹备了那么久，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让我啼笑皆非的结局。

　　“火……”凯子将酒瓶在我眼前晃了晃，唤回了我的注意力，“我要走了。”

　　“嗯？喝完酒一起走啊？”

　　“不是……我，要去部队了。”

　　“什么？！”今天意外的消息太多，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底限。

　　“老班（我们管班主任叫老班）说了，下学期让我留级。但你知道我的性子，就算留级也学不进去了。”凯子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我跟家里人商量，干脆去部队，好歹还能谋个出路。”

　　我过了好久才作出反应：“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把手续办完，后天就走。”

　　我们都沉默了。那天晚上天很黑，没有月亮。九月初成都的夜晚闷热无比，我们就在吱呀呀转动的风扇下，小餐馆昏暗如豆的灯光里，汗流满面，沉默地喝着酒。

※　　　　※　　　　※　　　　※　　　　※

　　那晚我们没有回寝室，直接去了网吧。凯子登进《魔剑》，开出他的野蛮人号，收割每一个他看到的带着火舞耀扬工会标志的玩家。我静静地陪着他，用我在灭世狂舞练出的那个攻击型的诗人，一路为他BUFF、加血，给他收拾掉那些从背后偷袭的家伙。

　　然而两个人的力量毕竟是单薄的，尽管我技巧地带领凯子从一个地方游走到另一个地方，沿着不规律的路线行进，并且袭击了玩家以后立即撤走不作停留，但最后还是被执著的复仇者们发现了踪迹。一场毫无悬念寡不敌众的战斗，我和凯子都被送回了重生点。

　　凯子愤怒地冲杀回去，我默默地跟着他。可是在绝对的人数差距面前，这只是不理智的自杀行为而已。那一晚，我无数次地看到死亡时那条蜿蜒扭曲的隧道，身上的装备也爆得干干净净。当最后一次我们在废墟重生，凯子退出了游戏。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那里，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已经开始明媚。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我一笑，站起身从我身后走了出去，经过我身边时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跟他走。经过了一夜的鏖战，头脑似乎变得有些迟钝。我机械地下线，退出游戏，摘下耳机，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屏幕，脑子里仿佛也是空白一片。

　　走出网吧，忽然感到迎面吹来的风里有一丝凉意。

　　于是我知道，我和凯子的夏天，已经在这个清晨结束了。

※　　　　※　　　　※　　　　※　　　　※

　　凯子走了，在《魔剑》里只剩下我孤单的一人，我下铺的床位也空了出来，成了室友们堆放杂物的地方。

　　生活居然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仿佛没有了凯子也可以过得一样悠闲。

　　我象往常一样上网，玩游戏，泡论坛。我退出了灭世狂舞，又重新练了一个角色。仍然是诗人——我喜欢这个职业，在歌声里生活，在歌声里游走，在歌声里战斗，甚至，在歌声里死亡……不过这一次，我练的是一个纯辅助型诗人，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只有最完美的BUFF和种类繁多的辅助技能。

　　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游荡。《魔剑》的世界很大，它被分为了好几块大陆，每一块都有不同的地貌和风情，每一块都宽广得无边无际。之前，我总是借助着传送门以及牧师和其他神职者们的传送法术在世界各处来来往往，而现在，我开始用自己的脚步丈量每一块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我帮助途中遇到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玩家，拜访我看到的每一座值得拜访的城市。我走过艾克族的沙漠、走过蜥蜴人的沼泽、走过风暴巨人的冰原。我也曾路过我那个被摧毁的小店，那时天空艳阳高照，周围绿树如盖，芳草菲菲。而店铺的残痕已经被掩埋在泥土与野草中，再也找寻不见。于是我继续前行，走过丘陵和平原，终于站在了精灵村的大门之外。

　　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精灵村，战火的痕迹仍然依稀可见。然而一座新的城市在废墟上修建起来，已然初见规模。我看着那些高耸的城楼，崭新的房屋，以及忙碌的人们。在城市正中的生命树下，我坐了下来，身畔人来人往，无人搭理我这样一个落魄的外来者；而头顶上的天空，无比澄澈，无比湛蓝，没有一丝杂质。

　　我的记忆早已逝去，无处凭吊。最后的吟游诗人，歌声已然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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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出游戏，我开始微笑。

　　这个游戏太过真实，在其中我完整地经历了人生。包括绝望、无助、奋斗、成功、出卖、背叛、友情以及许许多多……

　　我是一个自由的吟游诗人，已经唱完了我最后的诗歌。

　　然而，在现实中，我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凯子已经去寻找他的前程，那么我的明天又会怎样呢？

　　铃铃铃……手机的铃声响起。我接通电话，敏儿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我知道你在网吧，今天下午有实验课，马上给我滚过来！喂！你要再挂电话我跟你没完！”

　　我再次微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关上电脑，站起身，结帐出门，我向着学校的实验楼走去。

　　秋风带着凉意卷过，风里没有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