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注册
x
本帖最后由 青阳 于 9-21-2012 20:58 编辑
楚玳,我网路上的朋友。见过楚玳的朋友讲她:樱桃红色的长头发,冷白的脸,充满预谋的微笑让人无法拒绝。暗涌背后的人渐平静,浅笑从容。她奔跑在她的长满往事的丛林。呼吸和步伐越来越急促而仓皇,她把鞋子丢在了后面,她把影子丢在了后面,连她的裙子也被划破了。可是她还是奔跑。在极限之前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腿已经被锋利的植物划得鲜血淋漓。楚玳面对着旁人和她身后的森然的故事,快意地笑了。有的人一辈子只能讲一个故事……
楚玳一直一个人带着伤病和不夜的睡眠在各个城市里行走,拒绝医生的留院治疗,义无返顾地孤身一人地游走,从4岁开始破碎的童年、家庭注定了她的淡漠,她的自我,她的流离失所。
我的采访在阅读楚玳的自传体长篇小说的文字以及同她本人MSN交流中穿插进行。无数的眼泪在这个过程中砸到键盘上,希望我的转述和剪接不会让这个奇异女子失望。 一.四岁的大人
楚玳生在S,这个南方小镇里。从家走出来不远处就是一座山,山上有很多坟,山下有一条铁路,周围有几个寨子,住着苗族。那些人常常把生下的死娃娃用红色的小棉袄包着扔在山上,或者是活的女娃娃,当然有时候他们会把这个女娃娃闷死了再扔。楚玳就是在这样封建的小镇里出生的。
楚玳的妈妈很漂亮,可以像蝴蝶一样在舞池里旋转,光彩夺目。死的时候仍旧年轻貌美,可是楚玳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她的妈妈也还是个孩子。这决定了楚玳从一出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楚玳的妈妈17岁怀了楚玳,在那个偏僻封建的镇子里这可以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她于是和楚玳的爸爸结婚。
从楚玳一岁开始,年轻的爸爸和年轻的妈妈就开始吵架。爸爸是慢性子的人,妈妈是急脾气的人而且要强。这样的吵架在年幼的楚玳眼里记忆模糊了,很多事情都是妈妈死后家里人讲给她听的,支离破碎的一些小事。
四岁那年,楚玳的父母离异。楚玳跟了妈妈。一切记忆从四岁开始,弥漫到楚玳的眼前。四岁是个转折点。
楚玳的妈妈要她背诗歌,从小她就倔强,不肯背。她的身上就布满了大小的伤痕。
楚玳有天和小伙伴玩儿回来,一进屋妈妈说:“玳子,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玳子,记住!你只是一个悲剧的产物。”这句话多年后的今天楚玳告诉我是导致她下面一系列怪异行为的根源。那会儿她还不明白妈妈讲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她就楞在了那里。
有天,她抚摸奶奶家的小鸡,然后拧断了鸡的脖子扔进了水塘里。妈妈回来后用一根比手指细一半的竹条打她,淤紫的伤,从澡堂的大镜子里看见自己时她俨然变成了一匹斑马。直立的斑马。
有天,楚玳摸着妈妈的钥匙仰头问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才死啊?你死了,我就可以管钥匙了。”妈妈的手神经质地颤抖,巴掌迎了上来。楚玳的妈妈以后告诉楚玳,从楚玳讲这句话开始,她就再也没把楚玳当成过小孩子。
楚玳在讲述这些的时候语气平和,不动声色。就像一个孩子在预谋一场伟大的演出一样。我的心里暗涌着一些肃杀的气息,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孩子到底为何这般,所以说楚玳就不是普通的孩子,打小她就有自己的思路。
楚玳有一只新爱的猫叫宝贝。很多年后她仍旧在失眠的夜里想这只和他同样年幼而卑微的生命。当时,她爬到3楼的水池边,举着宝贝,手一松,宝贝的叫声划破寂静,然后归于平静。妈妈在水池后面惊恐地看见了全部过程
楚玳说:“童年的记忆中,天空是紫色的,那种媚惑人的紫,像我身上的伤的颜色。”
二.妈妈再婚了
楚玳七岁那年,爸爸和妈妈再婚。当时两个人都讲说是为了孩子才又走到一起的。然后就又陷入了无穷尽的争吵。这次短暂的复婚没有维持几个月就又离婚了。这次楚玳和妈妈回到她们的家。
楚玳的妈妈一直到死都是爱楚玳的爸爸的,只是因为性格不合,而且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拒绝楚玳爸爸供给孩子的生活费。她一个人带着楚玳。楚玳喜欢看妈妈好看的脸,希望妈妈是她一个人的。后来楚玳的妈妈在带回家男人的时候楚玳都会做出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把那些男人送给她的零食从窗户中扔下去,她说:“那弧线可真好看啊真好看。”这样的方法吓走了很多追求者,也让妈妈怒不可遏。
她在那些男人面前极力破坏自己的形象,无理取闹、吃相粗鲁、毫无教养。但是妈妈还是在楚玳九岁那年再婚了。继父是个懦弱的男人,带着一个男孩儿。在妈妈活着的这些年里,继父对楚玳挺好。
在妈妈再婚忙碌的十天里,楚玳理所当然的不上课,一个人抱着饼干住进了衣柜。用长呢子大衣遮住脸,用叠好的毛毯隐腿,然后沉沉睡去。谁找也不开门,后来妈妈从衣柜里拎出她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看见妈妈眼里的泪水,她才满意地闭上眼睛,直到睡在了医院的病床里。 三. ABRH阴型血以及可怜的血小板
小时侯体检,验出来楚玳的血型是ABRH阴性,跟《血疑》里面幸子的一模一样。据说是每十万人中才有一个这样血型的人。她说:“这比中奖容易多了。”
而且楚玳先天血小板低。这就是说如果有划痕即使一个小伤口,血小板低的人血液无法凝固,很可能会死亡。而她的血型又如此希罕,可以找到血液来输的可能性就小得几乎不可能。
楚玳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几乎全身连发带都是红的,因为血流在上面不显眼。经常在夜里流鼻血弄湿了整条枕巾。楚玳说:“没有人会再在半夜爬起来看我是否流血,没有人会我为准备厚厚一叠枕巾用来随时替换。我不敢睡,所以我神经衰弱,我每天在休息之前都会神经质地在鼻子里塞上纸巾。虽然我知道那对于血小板少血液无法很快凝固的我来说无济于事,我们需要自我安慰。” 四.妈妈死了以及一些不得不说的真相
楚玳16岁,妈妈34岁那年,医生说是脑溢血,妈妈死了。
“我想我是个好孩子,我努力装得乖巧如猫咪,但是尽管这样还是没有人要我的,只有妈妈要我,为这个,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对母亲深深的歉疚直到她死掉才算完。我从四岁开始等待,一直等到我十六岁,她终于死了,我依然记得我坐在她身边的那两个晚上,十月,很冷的十月,在我记忆里S城从来没有那么冷过,而且我相信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冷了。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我仔细地观看她的脸,我想知道脑子里面被血漫住是什么样子,每当她的眼睛快闭住的时候我就叫她一声,然后她就会努力睁开眼,看我,再然后眼角就会掉下泪来。我冷得直抖,我努力支撑着不睡着,这是我最后和她相处的机会了。以后再不会有,我清楚。我知道,以后再没人在我流血的时候还会紧张地叫我仰起头的了。以后再不会有这么亲密的人,也再不会有这样能伤到我的人了……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虚伪掩饰小心翼翼的日子。全部都结束了。
我渴求爱。但是我不说,我一直一直都不说,我用各种自虐的方式吸引妈妈的注意,我用乖巧的表现希望得到夸奖,我努力做我不愿意的事来博取她的喜欢。我流鼻血,我不去止住它,我希望妈妈看到,我喜欢她惊慌的声音,我爱那种好象自己很重要的感觉。当然只是好象而已。”
后来发现了妈妈的遗书。几张纸,已破旧不堪,像翻烂的书页一样。纸张很随便,是财会人员用的日记帐上撕下来的,分别写给楚玳的爸爸,继父还有一个叫W的男人。W是妈妈的初恋。一个错过了很显然让她抱憾终生的人。 妈妈的遗书:
C(楚玳的爸爸),我恨你,恨你毁了我的一切,毁了一切的一切,你不是人,不是个父亲,你我夫妻,尽管关系不和,但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我,以及楚家的事,但是你怎么就害我、诋毁……我恨你、恨你!! J(楚玳的继父),三十而立的我,在茫茫的人海中选择了你,我满怀信心,立志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开辟我的事业,真心真意的过日子,我发现了我的价值,但是原来这一切的愿意,只能是我单一的幻想。你让我失望,种种的事都让我失望。 W兄长
十多年前,我们因种种原因无法结合,我的初恋就此夭折,我怀念那段纯洁的感情,虽然我们之间不同于其他恋人那种亲近,但这也许正是那份感情值得怀念和记着的地方,我们没有拥抱,、亲吻(实在是不懂),但是我仍然记得你兄长式的话语,关切地帮助我,教导我,使我懂得作为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存在的价值。
W,我无时不在以你的”荷花”之言来要求自己,去生活,去工作,去面对这世上的人和事,我不会忘记,你教的做人的道理和准则。
W,我现在失望了,或者说是绝望了,我该怎么办?不要笑我无能,不要笑话我。我实在无能支撑这种环境了,我遗憾,在我即将走上绝望之时,我不能见上你一面,我遗憾而去。
……
关于楚玳妈妈死的真相:妈妈死于自杀,而脑溢血只是自杀后的并发症。有遗书为证。这封写给3个男人的绝命书没有提到楚玳一个字。楚玳绝望了。楚玳还是没有得到妈妈的爱。 五.后来
楚玳考到了北京的大学。大二退学。
童年的巨大苦难和变动已经让楚玳经得起任何波澜,感情变得平淡,讲话平和,可以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突如其来的事情。
念大学的时候楚玳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K。她说她没有细分析过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只是说是爱就太重了,是喜欢,向往和吸引。K在她的描绘中是很精灵的女孩儿,伶俐,很冷的冬夜打一个电话过来告诉楚玳她爱她。楚玳一直表现得风平浪静。从开始就没有激烈过的爱情就是比较危险,后来K在挣扎中和楚玳分手了。
同时楚玳大学的时候还有喜欢的男孩儿叫X。X会在冬天给楚玳呵热手指,会为楚玳的身体担心,会说楚玳真漂亮。但是上天弄人。X本来从异性恋不知为何又变成同性恋了,X和楚玳的另外一个男同学走在了一起。楚玳看见过他们的聊天纪录。楚玳很平静地看着这遭遇的一切,楚玳对X讲:“你知道吗?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我只是想去沙漠里面看月亮而已.如果这个不算理想,那我的理想就是还能活着出来。”
有些东西是要背负一辈子那么久的。千万不要伤害儿童。
六.现在
楚玳说她的行李箱很小很小。几乎不带什么衣服,只带几张碟和一些书,每到一个城市就要买一回生活用品。每个城市都是过眼云烟。现在楚玳一个人,在路上,从北京念书一直到南方的江南水乡。楚玳说还是要回家乡的,虽然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家。
楚玳的爸爸在她念大二的时候再婚。然后告诉他以后不会再给她生活费了。楚玳微笑地看着爸爸,很平静。
她的医药费很贵,生活费肯定很拮据。花妈妈留下的钱坚持完大学剩下的日子,然后她的书换来了微薄的稿费。楚玳不愿意住在医院里,她说那里不自由,那里死亡的气息太重,她喜欢这么到处走,一个人的走。
但是楚玳的贫血越来越严重,眩晕的次数每天都在增加。她会按时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就去山上一坐一个下午,吹吹风想想事情。生活平静而美好。
楚玳说如果有可能,以后的家就要一个字台,一张床,一把台灯,和倚满墙边的书。
楚玳还说:“我觉得我又要消失了,砰地一下子,剪头发,换名字,丢掉现在认识的人,带着旧皮箱上路。”
紫红淤血的斑马,直立的楚玳。 后话:
在这个了解楚玳的过程中,我经受了无比巨大的震撼和痛苦。我是我几十年阅历中从来没有过的接触。对面的女孩子才21周岁,说话谦和平稳,可是这个洞越挖越让人寒战。看到楚玳夜里因为害怕流鼻血而长期失眠的段落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到脊背冰凉。这样的阅读感受在这本小说和楚玳的平和叙述中出现过无数次。我知道作为成年人来说,所有的伤痛都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我们仍旧无法深知很多对方的苦痛和绝望。但我已被我看到的那个面而搞得神经紧张,太过触目惊心。
不过楚玳口气积极。无论她是不是会砰地消失得干净,我都祝福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幸福地平静生活下去,总会有一朵旖旎的花儿是为自己绽放的。
楚玳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冲上天空找月亮》(暂定名)正在印刷当中,很快会和读者见面。这本书里平淡的文字下隐藏的巨大暗涌,压抑而真实的童年,幼小的手臂和异常的血液,都将震撼每一位阅读者的灵魂。楚玳说这本书是为了纪念她的母亲。楚玳还说我不是烟花,我就是烟。其实我想,就是需要一点点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