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杀人游戏,刚好一年……他到底是人是鬼?未必是今天来报复的?”瘦女生问大家。
“别蠢了!怎么会有鬼!”不知道谁接了句。
“不是鬼,怎么会在今天搞出这一出!司机死了,我们也不知道是在哪,还有……还有……”她看着车窗外的一片黑暗,玻璃上倒影出一张惊惧的脸,:“在那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鬼?啊,会不会!”女生紧张得看着大家,“会不会是他一直在拍门,让我们放他进来?”
“如果没有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怕鬼呢?”不屑男看着瘦女生,“未必,你做了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未必,你在当时那车里?!”
“我?当然没有!”女生急忙否认,却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熟睡男颇不满意地瞪了一眼不屑男,“大老爷们给女生斗个什么劲儿啊。”他瞅了瞅手机上的时间,“时间不多了啊,我们到底是……”
“真的要……选一个人出来?那个人会怎么样呢?”张林看着大家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回答他的是沉默。“不如,我们再试试看窗户和门能不能打开,一起先离开这里吧。”张林提议。
“刚刚不是试了么,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不屑男又接了话。
张林看了看大家,似乎都没有想要“破门而出”的意思,于是自己挨个尝试踹了踹窗户和车门,包括司机旁边的门,也是锁死的。于是他也沉默了下来。
“啊!”就在众人一片沉默的时候,刚刚那个女生又叫了起来,在沉默的车厢里异常的刺耳,“你们看!你们看!”她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身边的空座位。空座位上突兀地摆着一张白色的纸钱。“我……我刚刚才看到。”女生一边解释着一边哆哆嗦嗦拉开包包的拉链找纸巾,她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
“啊……”又一声惨叫,还是那个女生,随之而来的是她扔出身外的包包。敞开口的包在车内划过一条弧线,落在过道上,车内飘洒着从包里洒出的纸钱。
“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怎么会在我包里……是不是……是不是他放进来的,是不是要我去陪他?”女生吓得哭起来,话都说不清楚。其他人看着落满一地的白色纸钱,心里也划过一丝阴影。
“我们还是继续游戏吧。”熟睡男打破沉默,“也许,真的能有个结果呢也说不定。”
“要怎么玩?”有人问。
“简单,挑出你觉得……危险的人,谁票数最多,谁出局。”熟睡男解释着,然后嘿嘿一笑,“我先来选。我选你!”熟睡男指着不屑男,后者好像早有意料会这样,微微一笑。
“那我选他!”不屑男抬抬下巴,示意他的人选——张林。
“我?”张林显然有些意外,“我怎么了我?”
“这个游戏不是要选自己认为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么?我觉得是你,有什么不对?”不屑男有些咄咄逼人,“你不觉得你和你同伴的动作太多了么?”同伴显然是指熟睡男。于是熟睡男立马撇清关系,“我和这个兄弟也是刚刚认识的!什么同伴,我们在这个车里都是伙伴吧!”
不屑男不置可否地扬了扬手,“好吧,我已经选了,你们接着来。”车厢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瘦女生咬咬嘴唇,“嗯……我也选他。”她指着不屑男,这下轮到不屑男有点惊讶了。
“愚蠢,就因为我说了你,就选我么?”不屑男瞥了一眼瘦女生,“好吧,既然这样,我想我还是应该说点什么,以免后面的同事们不明真相。”不屑男干咳了一下,“我早就觉得,凶手是人,且在我们车里的可能性很大。”
“啊?”不屑男的话换来几人小声的惊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林继续说:“为什么我觉得是你?首先,我觉得你很面生,另外,从醒来到现在,你和你那个同伴似乎一直都在引导着整个局面在走。当然我也只是将计就计旁观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不过现在,倒是有必要说明了。”
张林听了这个理由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车是上个星期才开通的线路吧,我也是昨天才开始坐车的,不熟很正常,我看这里每个人都彼此面生吧。”停顿了一下,看到有几个人微微点头,张林继续说,“至于我的行为,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正常,这种环境里总需要有人做点什么吧,你们不去做,那我来做,有错么?而且都是在大家眼皮子下面,我又能玩什么花样?”
“是啊,刚才也没见你去检查尸体和门窗,别人替你做了反倒有错?”熟睡男跟着附和。
“呵呵。反正我说我的想法,选择权在大家,提醒各位一下,既然如他所说,我们彼此陌生,为什么他和这位兄弟的感觉竟如此熟悉呢?”不屑男扫着张林和熟睡男,“短短时间内就能结成这样的良好默契,不容易的很呢!”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大家玩过杀人游戏没有,抱团的人,往往才有问题。至于我嘛,我三年前就入职这里了,想必有些人彼此还是打过照面的,不至于完全陌生,对吧。”说完,不屑男眼神示意着几个人,暗示大家彼此曾有的“一面之缘。”
熟睡男鼓起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不屑男,要不是张林在拦着,怕是会打起来。“好了好了,大家自己都有分寸,我们不要内乱得好。”张林死死拉住熟睡男,对他也是对大家说。
短暂的沉默后,又有两人又投了张林一票,在他们的影响下,又有几个人选择了张林。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张林7票;不屑男6票。
不屑男扯了扯嘴角,对着张林说:“只有你自己没表态了,怎么样,是不是选我?那就平了哦。呵呵。”
“你们这些蠢人,看别人投谁你们就投谁么?”熟睡男对着那些票了张林的人咆哮着,“这算什么事!”
“吼什么,”不屑男接了话,“不是你自己先票了我的么?怎么现在又怪起别人来?怎么,是不是我打破了你们的计划?”
“你TMD说什么!我票你是看不惯你那装13的大爷相!”熟睡男回头对张林说,“你那一票不是还没选,票给他!平了,咱再来!”
熟睡男话音刚落,不屑男还没来得及说话。“咔——”车门处发出一声响,本来紧闭的车门打开了,不过仅仅打开一条缝隙,黑洞洞的,带进来浑浊的风,吹得每个人寒毛竖立。
气氛又再次凝固起来。大家不知道怎么这个门,会在这个时候自己开了。
“难道是……鬼?”瘦女生又开始联想,“啊!是不是跟刚刚停电一样的,我们完成一个关卡,他就会出现一个提示!”说完,她看看大家,希望有人认可,果然有人点了点头。
“提示么?是什么意思?”有人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还不等有人回答,“嘭——”车厢外又响起剧烈的冲撞声,女生吓得尖叫起来,被人低声喝住,“别吵,门开了,这么吵,万一引过来什么东西怎么办?”听了这话,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门开了,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出去看看有没有出路?”张林知道这个提议肯定不会被接受,但还是说了出来,果然,不屑男呵呵笑了一下,“我想,应该是你出去看看吧。”
张林不解地看着不屑男。“就像刚刚那个同事说的,这个门应该算是个提示吧,提示什么呢?提示我们第二关已经过了。”
“过关了就一起下车啊,还在这里墨迹什么?”熟睡男性急地准备往下冲,被不屑男一声冷笑给吓住,“你要想死的快点就下去吧。”这句话拉住了熟睡男的脚步,“真是没有脑子。我只说了通关,不代表这门开了是让我们下去的。”不屑男收住话,似笑非笑地盯着张林。
“你的意思是,纸条上出局的意思就是……让最后定的那个人,走出这个车子?”张林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心里有些酸涩,“是这个意思么?”
“如果,这事真是人为,如果,你是凶手的话,那你下车当然对我们有好处,外面有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你不是凶手,反正你也想下车,不然就先当去探探路。”不屑男看着张林慢悠悠地说,“这门开着,车上真有什么事,我们再下去也不迟。”
在不屑男身后的几个人,也用眼神默许了不屑男的说法。就连刚刚票了不屑男的女生这时都倒戈过来支持。熟睡男看着大家,想骂,但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张林看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懂了。
“这就是你们的选择么?你们留下,让我一个人出去?”张林看着大家,“如果凶手是你们中的一个呢?你们有没有想过!”
“那你应该庆幸你远离了凶手,不是么?或者,你怕外面那些东西?还是怕鬼?你怕么,呵呵。”不屑男对着张林笑出声,“只是个游戏而已,我和你无冤无仇,也不会故意为难你,是你自己做出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也由不得别人怀疑。再说,如果这车门不打开,我们还真没想让你下车,可是现在……我们也只是遵照游戏规则而已,对不住了。”
张林骂了一句“人渣”,愤愤地对着看不出表情的众人喊,“有没有人愿意跟我出去?”没人回答。
“你们留在这里如果也是死路一条呢?出去可能还有希望,有没有愿意跟我一起?”张林奋力喊着,可是依然无人回答。不屑男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请你下去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大家还是待在一起的好,如果有需要,我们会集体行动……又或者,你是在拖延时间么?”
不屑男的话让张林心里直犯恶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私怯懦到没有人性?!好,我出去。”说完,张林拉住熟睡男的胳膊,“你跟我一起下去。”
然而,熟睡男的脚步没有动。张林惊讶地看着熟睡男,后者垂下头。
张林自嘲了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看车厢里那些陌生的同事们,他们曾经在一个地方工作着,他们几小时前甚至还团结着,如今,这些人把他赶出了这个车。
“好吧,我出去,不过,真的希望你们的选择是对的。”说完,张林转过身,整了整自己的包,向车门走去。
“等等,”熟睡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兄弟,对不起了……我……这个你拿着,万一……还能防身。保重,兄弟。”熟睡男递过来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张林接过来,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只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费力地挤出车门,站在那一片黑暗中,闷湿的空气瞬间紧紧包裹起张林的身体,他知道车窗上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没停留,一点点摸索着向黑暗深处走去。身后车厢的灯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对他人的漠然,对利益的追逐,对伙伴的放弃抑或……出卖?在未知和危险面前,所谓的人性,不值一文,不堪一击。
他从包里摸出夜视镜戴上,同时,打开手机,哦不,应该说是改装过的遥控器,按下了两个键。想必,车门应该再次关闭了,同时在半小时后,空调和车灯也会停止运转。他回头,看着依稀的车厢内的灯光,几秒钟后,再次转身坚定的离去。至于车上的人会在这个处在偏僻地方的集装箱仓库里待多久,他真的不知道。
一年前,当他知道哥哥窒息在车上的时候,他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事先发现哥哥还在车上,周围那么多人,都是在做什么?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不知道哥哥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怎样的环境,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用怎样的一种表情来彼此交流和生活的。所以,这一年来,他做了很多事,从那个南方城市跑到西南,寻觅了好久,在这个城市偏僻的角落里找到垃圾场和里面废弃的集装箱,买下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进行改装;考A类驾驶证,用原本握着手术刀的手握着方向盘;每天拿出哥哥的相片看一遍……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在得知哥哥的公司将开通新的班车线路招聘驾驶员时,他出现,用低于别人3成的薪水稳稳地拿下了这个职位。
他只想解答自己的疑惑,不惜任何代价。
今天,是他正式上岗的第六天,也是,是哥哥的忌日。所以他计划了这一切,为了他的哥哥。
先是利用之前几天时间,对车子进行改造,做出表面看起来像手机的遥控器,在一定距离内用它来控制车子的大门、空调、灯光等等,低调又隐蔽;再用之前做医生时保存下来的具有麻醉效果的气体,混入车内空调系统中;随后,等车上的人基本熟睡,将车子开到自己隐蔽集装箱的地方,开进那个大大的箱体内,箱内有手机信号屏蔽器;然后他挑选了最后上车的那个年轻人,给他注射了可以昏睡长达10小时的镇静药物,把他搬到司机位上,开足空调,让身体冰冷,再插上道具刀和道具血液,伪装成司机;最后,打开车门,给车外涂上黄鳝血,要知道,这集装箱里,还有他养的几只宠物——蝙蝠。哦,对了,那些充满提示意味的纸条和女生包里的纸钱,也是他事前放好的。他知道,总会有人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便回到车内,锁闭好门,安静地躺在最后一排,用他新的身份——张林。
他不想让他们死,真的,不然,他也不会给那可怜的孩子注射镇静剂,一刀解决了他岂不是更逼真?其实,他很矛盾,所以一次次地呼唤他的伙伴们能够团结,能够一起找出路,能够一起找回失去的内心的一些东西,可是,只有一次次的死心。
他也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如果他们真的留意身边的人就会发现,他就是给他们开了几天车的司机,虽然,平时工作的他戴着大大的墨镜贴着络腮胡;他在第二关的提示上说:车里的,所有人,如果大家真的想保护同伴,他们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哪怕是在门打开后把司机丢出去,而不是自己活生生的同伴;他甚至反感于票选游戏的残酷和讽刺,早早打开车门,呼唤大家一起出去,他真的很厌恶那种……将伙伴丢弃在危险中还自以为骄傲的只是眼神。只可惜,他给出的机会再次被卑鄙的人性所放弃。
没有人相信他,包括让他有些欣赏的熟睡男,在最后一刻也没有选择跟他站在一起,所以他绝望,很绝望,原本他是希望至少可以带着熟睡男一起安全出来,可惜……呵呵。
一切听天由命吧,他早已订好直飞荷兰的机票,到达机场时,他会用公话联络警察,告诉他们的位置。至于他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侯,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切都是他们选择的,不是么?如果他们肯给别人一点点温暖,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