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把楚舟领进屋,想着卧室里还有位打发不走的大爷,顾云头疼的抚额。
那位爷架子实在大,平时想见都见不到面,今天“屈尊降贵”肯来他这寒舍,他自然是不敢公然撵人的,但又不忍心把好友扔在一边。
两厢为难下,顾云决定还是让屋里的爷继续屈尊吧,把楚舟这边的事情先搞清楚其他都另说。
给楚舟弄了杯水,让他在沙发先坐着,顾云脸含些微歉意的推开卧室的门。
而等到再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顾云的脸色已经黑的可以媲美锅底了。
衣服虽然好好整理过,不过胸口那里刚刚被揉捏过的疼痛还存在着。
嘴唇更是被蹂躏的红肿起来,只好尽量低头。
好在楚舟本来就心神恍惚,也没有看出太多不妥,或者说,就算看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也没有脑力去想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顾云绕到沙发另一边坐下,看着楚舟问道。
“是……”楚舟犹豫的抬起头,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又该怎么说。
顾云倒也不逼他,自己倒了杯咖啡,静静坐在不远处,不催也不急。
顾云也有自己的考量,似乎从元旦那时候起就有某种预感了。
总觉得,这种表象的平静会被打破。不管是他还是他周围的人,这一年过去,大概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某些步调会改变。
或许这么久了,生活也需要来一次洗盘。
楚舟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开车到了顾云这里,按门铃的时候半天没人开门,他才想到顾云这个时侯可能在店里或者跑到哪里玩儿。
他不想回家,甚至到顾云这里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不想动弹了,脑子里很多事情乱成团理不清。
听到后面传来开门声,直到被好友拉进屋里,他还没有反应过劲儿来。
顾云问他,出了什么事。
该怎么说呢,说曾继的旧相好回来了?说曾继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楚舟烦躁的握紧了杯子……
“……哦,”顾云听完楚舟的叙述,点了点头,“所以说,你觉得曾继这次是要和白毅重修旧好?”
楚舟不语。
“我早就说嘛,他有了白毅,不会要你的啦。”顾云本就对曾继有些敌视,这时也不怕火上浇油。
“顾云……”楚舟听了,难受的皱眉。
“啊哈,不说这个,”顾云见调侃过头了,忙打住,“其实我之前倒是总想着挑开你俩,觉得他和你并不合拍……”顾云收敛了笑容,像是回忆着什么,慢慢说。
“不过,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你,让你始终念念不忘,迷恋的不行,”顾云低笑,“我虽然个人对他有些意见,但你这个当事人都能忍下,我也不好多插嘴。局里局外,不同的人看到的事情也是不同的。说白了,我会对他一直忍耐是因为你,有些话不随便插嘴也是因为你,既然你都和他撕破脸,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我们……”楚舟想说,我们并没有把事情撕开,起码他在主动回避,想给事情一个挽回的余地。
“唔,我知道,还没分手嘛。”顾云接道,“不过,这次你怎么说也看到些事实了,有些幻想念头什么的,还是能断就断吧。曾继他又不是什么善岔,你和他在一起,只会吃亏。”
楚舟到底耐不住听曾继被人一个劲儿的贬低,到这时忍不住出口反驳,“我和他在一起,也没怎么吃亏,他对我也蛮好的……”
不过迎着顾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后面的声音还是越来越低下去。
“楚舟,有些事情我不说,慢慢你也会看到的,亲眼所见总比旁听来的真实。”
顾云轻轻摩挲手中瓷杯,“楚舟,该放就放吧,免得到头来留不住别人,反而困了自己……”
他这句话声音放得太低,如果不仔细听的话还以为他是自言自语。
放开吗?
楚舟若有所思的看着顾云,顾云则低头盯着瓷杯。
似有若无的水汽升起又很快消散。
一小段沉默过后,楚舟开口,“……顾云,那……你能放开聂祁吗?”
顾云哑然。
如果,如果真的能放开,就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后苦笑。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冷掉,挂钟“哒哒哒”的匀速走着。
顾云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了笑。
“或许,不至于太糟……毕竟曾继一来没有脚踩两条船的习惯,二来,他是出了名的不吃回头草……”顾云顿了顿,“他和白毅,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云难得帮曾继说话,只是他有心出言劝慰楚舟,可惜话里能让人宽慰的成分明显不是很高。
曾继的原则确实有,但那只是普通状况,而白毅,从来不在这个普通的范围里。
况且楚舟何尝不是知道以曾继的骄傲,在和同居人解除关系前,不会和其他人做什么过格的事情呢?所以以前那些偶尔的暧昧擦边他从不追究。
不光因为他并没有看到,他那时没什么立场,更因为他不想为道听途说的事情责怪曾继。
只是不说,不质疑,并不代表能彻底放心。
其实有些心里还是有些恐惧和疑惑的,不确定自己能抓住这个人多久,只有拼命攀附住对方,怀着随时被抛弃的担忧。
而今晚亲眼所见的场景,离开了将近七年的白毅回到曾继身边,两人的互动和那种仍旧让人难以插入的亲密。
使得楚舟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外,想着想着,竟也有种解脱的感觉。
靠近曾继,楚舟身上被扎了很多刺。白毅是其中最深也最硬的一根,那种疼痛并不是刻骨的日以继夜,却不时被人挑起一下。
楚舟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也是时候了,这根刺是去是留……
曾继,我们还有没有后续……
安顿楚舟到客房先住一晚,顾云揉着头看了眼表,也打算睡了。
刚进卧室就被门口的人拉到床上。
“你还没睡?”顾云从来不知道这人有如此好的耐心,竟然摸黑等在门口偷袭人?
“没你睡不着啊。”那人把头埋在顾云的颈处,亲昵的蹭了蹭,三两下帮顾云扒了衣服裤子。
顾云闻言在黑暗中微微蹙眉。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这么纤细的人,别说认床或者没人陪就睡不着。”顾云却只是毫不留情的浇冷水。
那人动作明显一顿,手滑下,在顾云的腰侧暧昧的抚摸。
“喂,你,你,你不困吗……”顾云有点语无伦次,压低声音恐吓,“我告诉你啊,少乱来,隔壁有人。你要是敢……”
“我要是敢怎样?”那人低声笑,“乱不乱的,不是早就来过了……”
“滚。老子脑袋抽了才让你进我家来。”
“你家?这房子还不是我买给你的,我为什么不能来。”那人依旧淡定有余。
顾云动作顿住,那人也是一愣,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顾云停了片刻猛的挣扎起来,这次手下是毫不犹豫的用了劲儿,“顾庭,你,给,我,滚!!!”
男子硬挨了几下打,苦笑道,“我说错话了成吗,小祖宗。”
顾云依旧不停,男子终于妥协,放开手,“好吧好吧,我什么都不做。你也别赶我走,现在都凌晨多了,就算你和我生气,总不能迁怒司机也过来受累吧。”
顾云冷笑,“哼,我怎么不知道,除了剥削你还会对手下这么好心?再说你雇的司机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想要体恤下属,倒是自己开车回去啊,我的车免费借你。”
男子还是拉了顾云到怀里,“于叔以前那么疼你,我就算再剥削人民也不能剥到他那里。而且我真正想‘剥’的人,也只有……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
顾云不舒服的扭过头,再多时便翻了身。
虽然被禁锢在对方的怀里,他也情愿是背冲对方,因为背向,所以绝对不是自己甘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撒花~
23(补全)
人事部的成员最近明显觉得自家上司不太对劲。
有爱好八卦的人仔细推算了下,大概也就是从那次部门聚会回来以后,主管大人变得——格外的勤恳?
工作上一丝不苟也就算了,连带着还隔三差五的加班,直搞的人事部的这群懒骨头人人自危起来。
不过这群人当真是懒散惯了,况且真要他们没事找事也得有事可循啊。
于是,每日下班后,人事部便徒留楚舟一人挑灯奋战。
其实你要问他在忙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烦躁的想要一直做点事情,不希望停下来。
摘下眼镜,楚舟单臂支在桌上揉着眉头。
不知是偶然还是某种暗示,他和曾继最近好似有了默契般,他不再是朝九晚五的生活,曾继也不再是一整天宅在家里不动弹,而是两个人都微妙的错隔开在家回家以及作息的时间。
曾继的公司最近似乎业务很多呢,忙的回家后都见不着人,楚舟垂下眼睛。
见不到面,似乎有些话也就有了不急着说出来的借口和理由。
只是,这么拖下去,到底谁会首先忍不住呢……
“咕——”楚舟揉了揉空扁的腹部,决定收拾东西关灯锁门,今晚还是早点回去吧。
打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曾继这个时候在家?
楚舟微微笑了起来,似乎两个人都想着要早归,这种小小的巧合也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浴室里传来水声,曾继大概刚回来,正在洗澡。
楚舟先收起自己的鞋,再耐心的把曾继随便脱在门厅的若干双鞋子一一规整好。
曾继的乐趣之一是买鞋和换鞋,家里的鞋柜根本不够放,还是在杂物间单独准备了个柜子放他的鞋盒。
因为鞋子太多,导致曾少爷自己都不记得有没有买过有没有穿过,反而是对服装一向不讲究的楚舟,每每能记得他穿了什么衣服搭配过什么鞋,倒也挺神奇。
楚舟看着手里这几双他以前没见过的鞋子,不禁无奈的笑了下,大概是曾继最近订的,以前曾继换了新鞋心情好了还会在楚舟面前秀一下,最近两人除了同床睡觉,便是碰一面都难,更别提看什么新鞋了。
楚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或许是有点苦,又或许还有点无奈。
厨房那里灯还亮着,有微波炉转动的声音传来,楚舟想大概曾继也还没吃饭呢。
他走进卧室换下衣服,想着一会儿是等待曾继露一手还是两人一起叫外卖。
“浴巾我忘在沙发上了,帮我拿一下。”浴室那里水声不断,有人在里面喊道。
楚舟一愣,先是奇怪曾继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继而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并不属于曾继。
他放开解了一半的衣扣,走出卧室。
厨房那里正好有人慢悠悠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边走边抱怨,“你一开始想什么的,没洗过澡吗,浴巾都不拿,还要我伺候你?”
微微挑起的,冷淡的声音。
楚舟定下神,这个人,是曾继。
他眨了眨眼,站在外面的是曾继,那么浴室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他们的家里?
“算了,我自己找,走的满屋子水你可别唠叨我。”浴室里的人大概等的不耐烦,关了花洒,开门就要出来。
曾继放下盘子,无奈的转过身,“你还是在那儿呆着吧,本来多个人就够烦的,我可不想事后还要……”
曾继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半天没有动静。
浴室里的人忍不住推开门,“想要劳您大驾一次真是不容易,我还是自己来吧……呃……这位是……”
曾继微微向他点头,“白毅,这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现在的同居人,楚舟。”
曾继顿了顿,又对楚舟说,“他是我大学校友,白毅……”
楚舟半侧着身子,他的位置卡在门口,从距离上看,正好是三个人的中点,一边是刚刚摆放完碗筷的恋人,一边是刚刚从自家卧室的浴缸里出来的,恋人的,校友……
什么校友?明明是前男友!
又什么叫现在的同居人?不是说好了,做恋人的吗……
楚舟很想问问曾继,为什么要两方面同时隐去彼此的关系,他和白毅有什么不得告人的吗?
如果说曾继不想把白毅的身份说的太完整只是因为已经分手,不想再有什么纠葛。那楚舟怎么都想不懂,曾继说他是同居人而不是恋人,意思是楚舟作为恋人来说拿不出手见不得人,还是,曾继根本没有把楚舟放在心上。
那时候,随口的一声“嗯”就真的只是随便说来,没有任何意义的,是吗?……
那边白毅很快穿好了衣服,站在楚舟身边算是正式和楚舟打招呼,“你好,我叫白毅,前段时间总听小继提起你。”他说话温文有礼,就算话听在耳朵里再怎么不舒服,也没处挑毛病。
楚舟对上白毅似笑非笑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终于伸出手,“我叫楚舟……你好。”
曾继见楚舟磨蹭着不肯伸手,不禁在一边皱眉插话道:“都来吃饭吧,小楚也去洗手……做的菜不多,一会儿叫个菜上来。”
白毅应好,他对于楚舟在握手时表现出的明显迟疑并没有任何不快,反倒热情的问:“我可以和小继一样叫你小楚吗?”
楚舟眼角始终跳动不停,先是听白毅左一口小继,又一口小继叫的亲密,心里直泛酸。现在又见白毅来和他套近乎。
小楚?小楚毛啊!和你认都不认识,干嘛叫得很熟的样子。
楚舟怒火中烧过度后的反应就是直接无视掉还在笑眯眯等他答复的白毅,转身往餐桌走去。
只留下白毅一人站在原地,摸着鼻子,看向大步离开的楚舟,嘴边挂着惯有的微笑。
楚舟在曾继身边坐下。
曾继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说道:“今天正好碰到白毅,他说租的单元房失火了,要过来住两天……跟你说声。”
楚舟筷子在碗边儿磕了一下,喉结微动,“……哦。”
楚舟面子上平静无波,只是心里当然是不信的。
就算没有白毅和曾继的那层关系,白毅再怎么多年未归国,也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父母虽然不在这里了,房子总还在,又怎么会真的无家可归?
退一步说,就算房子没人住已经卖了,难道出了这种事就不能自己找个宾馆住几天吗?非要到同学家挤,还是去多年不曾联系的同学?
要到多好的交情,不再联系的大学校友,多年后遇到困境能恰到好处的出手相助。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理由罢了,说给楚舟听。
曾继的口气并不是商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单纯的通知一下,并没有给楚舟异议的余地。
一顿饭吃得有点沉闷,楚舟放下碗筷后看那俩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和不经意间的默契,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这样的情形持续的两天。
周末的时候,楚舟窝在家里却实在是受不住那种暧昧的被排除在外的气氛,只得寻了个借口出门。
门被大声的甩上。
曾继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白毅在厨房忙了一阵走出来,坐到曾继身边。
“小继,之前说的事怎么样?”白毅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带了些温和的鼓惑。
曾继的回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什么事。”
白毅愣了一下,继续道“我回到这里,住下来。”
曾继摇头,“这里已经住满人了,让你暂居还可以,常驻,怕是有点难度。”
白毅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留在这里,说明你还是没法忘记过去,我也忘不掉。我回来,对你对我,都好。”
曾继盯着电视不语。
白毅见状,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你才是屋主,同意不同意不过你的一句话……别逃避我。”
曾继微微蹙起眉,“……”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白毅小心的环住曾继,贴着他的耳际轻声说,“我想我们回到过去。”
曾继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推拒,只是冷淡的把头扭向门口的方向。
“只能住到你找到房子为止,”曾继低声说,“这个房子,我只是住得习惯了,也没什么记得还是忘记的……”
“小继……对不起……”
“……”
“我不该卖了这里,我们的家,可我那时候真的,……”
“别说了,”曾继挣脱开白毅的怀抱,站起身,“过去就过去了。人生不过如戏,走过一场是一场——这是你最爱说的,不是吗。”
“……对,人生如戏,”白毅带着笑容仰起头,看向曾继,“只是我不小心入戏太深,就算走出去,还是忍不住退回来,小继,你懂吗?”
“可惜我从不入戏。”曾继毫不犹豫的接口。
白毅面色一僵,“从不入戏?那你和我的那些年,也都只当游戏吗?”
曾继嘴角微微抽动,“随你怎么想。”
“那对楚舟呢?也只是随便玩儿玩儿的逢场作戏吗?”白毅看着门口的方向问道。
曾继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大门,客厅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他有点恼怒的低声说,“这些跟楚舟有什么关系?”
把曾继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白毅不再接话,只是有点无奈的笑了笑。
他曾经是这个屋子的半个主人,而今,却也只能睡在临时准备的客房里。
其实早该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等在过去的路上,等着离开的人回头。
却直到走得远了,拼搏累了,才知道旧时的风景最美丽。
回过头来,想要重新走一次,那时一起同行的人已经不肯再结伴同行了。
白毅明明是知道的,有些人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试试看,有没有什么能打破时间的变迁。
什么回头啊,创造机会偶遇啊,强行插足他人的生活空间啊,这些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因为这场戏的取决权从不在他。
白毅靠在床头,有点忧伤的想:那时候,信誓旦旦说“就算人生如戏,我也只入你这一场”的人,已经早就退出舞台了。
夜色铺卷,灯光关上。
这一幕,其实早就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