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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上部]by:恩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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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17: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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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漠然知道了《祸害成患妖成灾》然后就一直那么喜欢上了恩顾大人的文。
很可爱、很搞笑、偶尔虐心...但是,结局很美好。
最喜欢喜欢妖孽的乐正七,感觉看见了第二个诚实,各种萌&爱~
对夏威各种好感,撒娇的时候很有爱~
柏为屿...T.T好虐..不过也是很有爱的呢~总之,一万个推荐这篇文!
                                                by:缨兮
【咳咳,下面来自度娘的简介】
《狼亲狈友·上部》(已完成,已出版)   
    文案:从前有座山,山里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做瓷器,一户做漆器。做瓷器的魏教授,圈养一只盗墓出身的顽劣小孩乐正七。做漆器的曹教授,带了两个学生,一个是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兔崽子柏为屿;一个是温和驯良,未语先笑的羊咩咩杨小空。故事从这里开始,混乱复杂,奸商、假道士、书呆子、黑社会等人陆续登场,披着学术探讨及伪艺术、伪盗墓、伪仿古的皮,讲的是好男人们和坏男人们勾搭成奸的过程。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文里极少女性出现,会向全民bl的情况发展,风格以现实为主,偶有玄幻传奇类情节若干,那一般是作者抽风了,请不适者快点右上角销魂小红叉(+﹏+)~   
     文章类型:原创-耽美-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野生动物园 之 怪人破事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强取豪夺   
     主角:乐正七 杨小空 柏为屿 小蛮   
     配角:魏南河 杜佑山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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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19:36 | 只看该作者
狼亲狈友
  作者:恩顾

  楔子

  黑魆魆的墓道一端,隐约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墓室石门微斜,稍稍漏出了一寸手电的光线。“娘的,瞧那些个随葬品挺气派,棺材怎么这么寒酸?”说话的人是个黄袍青年,他站在棺椁里,一脚踩着棺材,用匕首插进石棺缝,左右一拉,招手道:“七仔!锤子递给我。”
  一个穿黑T恤的少年坐在他身边的棺椁沿上,两脚晃荡晃荡,手里拿个鸡爪子,边啃边吐骨头,“啧,你是没见过更气派的,少见多怪。”
  黄袍青年抹把汗,怒道:“死小孩,我说你怎么这么悠闲?下来帮我!”
  “快吃完了……”死小孩全名乐正七,年纪确实不大,只有十六岁,眉目疏朗,五官精致漂亮,一脸的稚气,瞧着比实际年龄还小。
  “吃吃吃!老子这一路不知道给你吃掉多少钱,你饿死鬼投胎啊?”黄袍青年骂完,使劲推了一把棺盖,棺盖稍稍移动了一点,露出一小道缝隙。
  乐正七手指比在唇间:“嘘……”
  黄袍青年紧张地停下手里的活,左右旁顾:“怎么了?”
  “有机关启动的声音……”乐正七轻轻从棺椁沿上爬下来,“小蛮,这个棺先别开,出来。”
  “阿弥陀佛,不会吧?”青年手忙脚乱爬出来。此人外号小蛮,平素披着件道袍,自封茅山派第九十九代掌门人,但专业知识不精,只会坑蒙拐骗。
  乐正七指手画脚地口语道:趴下。
  小蛮痛心疾首状捶地:“搞什么?我还没打开呢!”
  “那里面气味不对,没有尸骨。”乐正七耳朵贴着地面,摆摆手道:“死道士,机关被你启动了!你还捶地?想死的更快吗?快,爬出去!”
  “我,我就随便捶捶么……”小蛮回头一看,他俩刚从随葬坑里挑出来的两个罐子还丢在棺椁下,急道:“七仔,我们的罐子!”
  乐正七拉住他:“别拿了。”
  “你的霁红不要拉倒!我那个元青花值几百万的!”小蛮急红了眼,甩开他的手,掉头往回爬。
  乐正七咬牙切齿跟过去:“死财迷,我们不要了……”
  小蛮根本不理会,爬近棺椁捞过一个罐子递给乐正七,正要伸手去捞另一个,棺椁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轰地往下沉,登时万剑齐发。“闪啊猪头!”乐正七脸色一肃,扑上去一脚把小蛮踹出去老远。
  “唉……呀……”小蛮惨叫着连打两个滚,把手里的罐子给滚碎了,瓷片儿扎得一手是血,不由狂怒:“死孩子!想踹死我啊?”
  “日啊!你个害人精……”乐正七脸色煞白,一把匕首横穿过他的手臂,从上往下拉了足有十公分,鲜血井喷一般。
  小蛮傻了眼,手脚并用爬过来,“七仔,疼不疼?”
  乐正七拔出匕首,眼前一黑,疼得冷汗直冒,阴沉沉地说:“我扎你一下试试。”
  “呀咩跌……”小蛮悻悻地赔笑,撕下道袍一角扎紧乐正七的上臂,“不行,伤口太大了,血止不住,我大伯在上面接应呢,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乐正七嘴一扁,肩膀一耸一耸的,哭了:“怎么办?南河会打我的……”
  小蛮扶着他站起来:“好了,宝贝七,别哭了,赶紧上去!”
  乐正七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巴往剩下的一个罐子一扬,“我的罐子,带上。”
  小蛮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的?你的明明是碎了的霁红!青花是我的。”
  乐正七嚎啕:“我的我的!”
  小蛮咆哮:“乱讲!你明明先抢走霁红,我没办法才拿青花的!”
  乐正七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我都受伤了,都怪你个死道士!你看,我残废了怎么办?你死定了,我和南河说——”
  小蛮颓了:“呃,你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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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0:33 | 只看该作者
杨小空,男,汉族,身高一米七八,年龄二十二,预备党员。
  曹老一手拈着张今年的学生档案,一手摸摸白花花的胡子,转头慈祥地笑道:“为屿啊,这是你师弟。”
  柏为屿看看杨小空的资料,照片上的青年偏瘦,双目温润明亮,鼻梁秀挺,笑容浅淡恬静,眉梢微微往下撇,九分温和相一分窝囊相。柏为屿揉揉鼻子,坏笑道:“嘿嘿,羊咩咩。”
  曹老的笑脸转眼一变,瞪眼:“兔崽子!就懂给人取外号!认清楚人,明天去新生报到处把人领到这来。”
  柏为屿一迭声应道:“喳喳喳!”
  曹老哼了哼,“你上学期政治补考及格没有?”
  “咳!”柏为屿陪着笑脸:“曹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三幅创作分别在三本月刊上发表了!”
  “哦?”曹老眉花眼笑地问:“真的啊?给我看看。”
  柏为屿狗腿状搬出一叠月刊,“你看你看。”
  曹老打开专业月刊,语气深沉:“为屿啊……”
  “在!”
  “为什么你夹在二十六页和二十七页中间,没有页码呢?”
  “……”柏为屿冷汗雨下。
  曹老举起搁在墙角的柳棍,照着柏为屿一通狂抽:“我还没老呢!叫你骗我!叫你骗我……”
  “啊啊曹老你别打了,你看,有一本是真的,你看嘛,那本真的是真的,真的啊——”柏为屿抱着脑袋左躲右闪。
  曹老深吸一口气,“真的?嗯?别以为你做了个页码我就相信你,这个月刊的主编我熟得很,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说完掏出手机打电话。
  没想到这果然是真的,而且柏为屿这副创作获了优秀奖,还有一笔奖金呢。那月刊的主编将柏为屿大大地夸奖了一通,夸得曹老什么气都消下去了。打完电话后,曹老丢下柳棍,爽朗地笑着拍拍柏为屿:“为屿啊,不错不错,没让老师失望。”
  柏为屿抽泣道:“曹老,我还给你买了脑白金咧。”
  “傻孩子,老师不要那些。”曹老摸摸他的脑袋:“好好好,乖孩子,你去做创作吧。”
  “好~”柏为屿伪装乖巧地应了声,夹着尾巴要逃。
  “等一下!”曹老喝住他,“你政治补考过了没有?”
  “……”柏为屿答不上来。
  “嗯?”曹老的眼睛又瞪大了。
  “那啥,曹老,我和你说,你别生气哦……”柏为屿扯着衣角说:“你年纪大了,生气多伤身体啊……”
  曹老大喝一声:“说!”
  “我补考作弊被抓了,记个小小过。”柏为屿说完这话撒腿就跑。
  曹老捡起刚刚丢下的柳棍,追在后面打,“死孩子!你研三了你知道么?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学位?还敢作弊!说!你是那只手作弊的?我不打断你的手就见鬼了——”
  “曹老,我还能再补考的,你不要激动啊!救命啊……”柏为屿声嘶力竭地呼救:“救——命——啊——”
  大山里的回音;“救——命——啊——啊……啊……”
  年近六十的曹老乃是漆画界的泰斗,对漆画有着异乎寻常的热忱和痴恋。漆艺是个相当冷门的专业,作为传统艺术中的一块瑰宝,它不应该被当代艺术遗忘。曹老壮年时在漆画界打开一片天地,随便一副创作便是几十万的高价,如今对争名夺利没有太大热情,则更渴望培养一批有发展潜力的年轻艺术家来接他的班——以工作室制的方式,手把手教。然而一个艺术家的坯子与技术工人不同,身为一个漆画专业的美术院校研究生,必然要求此人对传统艺术有一定修养和熏陶,同时也能将现代艺术的精髓融合得灵透。若是谈到弟子的性格方面,曹老最理想的关门弟子应该是位沉稳、内敛、耐心、甘于寂寞的孩子。
  老人家本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十来年断断续续地带过几个学生,可惜除了现在这个开学即将研三的柏为屿颇有点天分,其他都不太满意。
  柏为屿这孩子,天分是有的,只是性格在曹老看来实在太抱歉:浮躁,整天异想天开,一身痞气,院里打群架这种事从来不缺他。曹老眼看就要退休了,免不了想在临退休前完成他的心愿——培养一个完美的学生!
  所以,选择关门弟子是慎重又慎重!在柏为屿的下一届由于没有合适人选,便空了一届,而这一届的杨小空,则是曹老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柏为屿挨完打后,一个人蹲在工作室台阶上抽烟,揉揉手臂上的淤青,幸灾乐祸地自言自语:“以后有了师弟,曹老要打两个人,我挨得棍子就少了点,咩哈哈哈……”
  全校只有几位国宝级教授享受工作室制待遇,学校拨一笔款子,供教授在校外建个工作室,用于做创作或者搞科研。大学城位于郊区的郊区,而曹老的工作室选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山旮旯里,离大学城好几公里之外一个村子的边缘地带,连村民都叫那块儿“山里”,要不是还能通网络,基本就与现代社会隔绝了。
  工作室名曰妆碧堂,是个五百平米青砖瓦房,柏为屿两年前第一次到这里来,指着头顶上那三个鎏金大字笑得差点气绝身亡,别人问他笑什么,他揉着肚子说:“装逼堂!哇哈哈哈……”
  结果他挨了曹老第一顿打,直打得鸡飞狗跳惨叫连连——开玩笑,这三个大字是美协主席提的,你小子想造反啊?
  妆碧堂门前大片花园,打开栅栏横过石子小道,对面住着一户姓魏的人家,是柏为屿唯一可以串门的地方。魏老头是个瞎子,同时也是曹老的同门师弟,魏家的儿子叫魏南河,三十出头,在美院里挂了个副教授的头衔,教师是副业,主业是做高仿瓷器。柏为屿叫魏南河师兄,因为这家伙曾经是曹老的开门大弟子,不过曹老晓得他就是混文凭的,基本没有多大管他。
  这片山旮旯角本是很宁静的,只有一处废弃许久的苍老柴窑,但自从招来魏南河这户实质上是搞假冒商品的伪艺术家就逐渐喧杂起来。魏南河将柴窑占为己有,重新修建一番,做个仪式请来窑神,点火烧起瓷器。紧接着,一排用作拉坯修坯绘图的平房盖起来,屋前推开晾坯场,屋后几间大仓库,依山而建一栋三层楼别墅,魏南河懒得给自己的工作室取什么优雅诗意的名字,直接叫“工瓷坊”,别墅则称木楼。再接着,魏南河估计是觉得过于冷寂,便怂恿曹老来这看看风水,游说着把老人家骗到这也盖起工作室,两户人家乐陶陶做起邻居,每天陶工窑工漆工忙里忙外也就罢了,工瓷坊那户进出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曹老想起妆碧堂的起居室原本只有一间,用青砖隔成三间,都只有七八平米,摆张床和衣柜正好将空间挤满,两个漆工和柏为屿各拿了一间,没有杨小空的屋子了。
  柏为屿装懂事:“曹老,我倒不介意和师弟挤一张床……”
  曹老欣慰道:“好孩子,既然如此,你们就挤吧。”
  柏为屿一听哭了:“曹老,我那是单人床啊,挤一天两天可以,你要我和我师弟挤一辈子吗?那我干脆和他结婚生仔好了!”
  “滚你的一辈子,你毕业了就给我滚蛋!”曹老四下打转:“我的柳棍呢?”
  “嗷嗷……”柏为屿一跳三跳地躲开:“别打啊!救命——”
  “还没打呢,你鬼嚎什么?”曹老欲哭无泪:“死孩子,我警告你,你师弟来了你可别教坏!”
  没辙,曹老寻思片刻,拎上柏为屿抬脚出门,找他的开门弟子来解决关门弟子的问题。
  妆碧堂和工瓷坊共用一个保姆,是村子里雇来的一位姓吴的阿姨,对人特别和气,坏小子们个个都和她亲厚,一到吃饭时间就跑厨房里打转偷吃。
  吴阿姨给曹老上了壶铁观音,回身去叫魏老。曹老摩梭着手里的朱砂如意壶,给柏为屿使个眼色,柏为屿会意点头。
  不一会儿魏老拄根拐杖嗑噔嗑噔出来了,老远便嚷嚷:“铜鹤,不许拿我的如意壶!”
  “我没有啊!”曹老将如意壶放在桌面上,上前扶住他,“枕溪,你小心走,别摔了。”
  魏老顿着拐杖走过来,坐在厅堂左侧的官帽椅上,气哼哼的道:“你每次都会顺手牵羊带走我家什么东西,以后有事到工瓷坊去找南河,别到木楼来!”
  曹老讪笑着坐到另一侧椅子上,不想再做辨白,开门见山的说:“师弟,我今年收了个学生,我那没地方住了,你这有空房间吧?”
  魏老立时警惕起来,“怎么,你要在我家安插个奸细,把我家的宝贝偷到你家去?”
  曹老呵呵笑,“师弟,你这麽说我就不对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我那真没地方住了,总不能叫新来的孩子和为屿睡一张床上!”
  “睡一张床?”魏老忽然激动起来,“为屿是我家的媳妇儿,怎么能和别人睡一张床?!!”
  曹老迎合道:“就是说啊!”
  柏为屿冷汗簌簌地:曹老,你不用这么出卖我吧?
  “为屿呢?”魏老瞪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四处搜索:“为屿来了吗?”
  柏为屿蹭过去,委委屈屈的说:“师叔,我在这。”
  魏老拉着他的手,“为屿,你赶紧和我们家南河结婚,把屋子空出来给新来的孩子住。”
  柏为屿皮笑肉不笑,“魏老,人生大事不宜操之过急啊,新来的师弟……不,师妹很可爱的,还是让她先住您这,和您熟悉熟悉,也和师兄熟悉熟悉……”
  魏老欣喜道:“哦,也好也好,让南河熟悉熟悉!”
  柏为屿见缝插针地卖乖起来:“魏老,您这如意壶做工可真漂亮!”
  魏老脸上的皱纹绽开一朵花儿,“漂亮吧?我是看不到,不过都摸得出来,来来,为屿,送给你了……”
  曹老忙阻止:“师弟,别这么惯着孩子!”
  魏老脸色一肃:“我给我儿媳妇的!不关你的事!”
  柏为屿收下,满脸堆笑。
  魏老嘱咐道:“为屿啊,好好养着,千万别用差的茶泡,这可是小七……”顿了顿,一拍脑袋,“小七,小七呢?我的儿媳妇……”
  柏为屿随着曹老退出木楼,从怀里掏出那个如意壶,一脸鄙夷的道:“曹老,你别再教唆我做这种龌龊的事了。”
  曹老接过如意壶,宝贝似的用掌心摩擦摩擦,兴高采烈的抬起头:“咦,为屿,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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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扎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0:59 | 只看该作者
乐正七

  新生报道第一天,杨小空背着个斜挎行李包在报到处按了指纹,刚出大门,迎面上来一个男青年截住他,一手按在他肩头,一手持着张照片,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问:“杨小空?”
  杨小空往后退一步,诚惶诚恐地摇摇头,“我不是!”
  男青年——长的十分出色,剑眉皓目,唇红齿白,皮肤白里泛着些许病态的青黄,笑起来人畜无害,却莫名的透露出一股子痞相,胳膊上还有几道吓人的淤青痕。杨小空认得他,院里打群架总有这位师兄蹦跶的身影。只见他朝旁边一个戴墨镜的刀疤脸汉子一扬下巴,“胜哥,就是他!”
  杨小空就这么强制性地被绑进山旮旯里,一路上柏为屿将山旮旯里的情况都介绍一遍,杨小空听得一头雾水,直至柏为屿伪装慈爱地拍拍他的肩,问:“师弟,你都听明白了?”
  “明白。”杨小空稀里糊涂地应了声,眼睛一瞥柏为屿胳膊上的淤青,问:“你被谁打了?”
  柏为屿压低声音:“曹老打的,他可会打人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小空惊愕:“啊?不会吧?”
  柏为屿笑笑:“你别害怕,曹老就是火爆脾气,其实心眼特别好,是恨铁不成钢才揍我的,他如果打你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杨小空也笑了:“嗯。”
  工瓷坊这天开窑,一整个窑的元青花缠枝牡丹罐端出来摆在院子里,魏南河点起一支烟叼在嘴巴上,问身边的人:“小七,你看这批货怎么样?”
  魏南河喊的“小七”,全名乐正七,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走过去拎起一个罐子,看看底板,对着阳光看看釉料画工,然后扬手丢到旁边,罐子一声脆响碎成几瓣。魏南河幽幽吐出烟雾,看着乐正七将这一整个窑的罐子全打碎,眉毛一皱不皱。
  乐正七将罐子摔个精光后,拍拍手,反倒比魏南河还生气,“南河,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魏南河一摊手,嘿嘿笑,“骗骗小日本而已,随便一个都能骗得过去,何必这么较真呢?”
  乐正七一步跨过来逼视着魏南河:“真东西是我掏出来的!叫你做个仿的你还给我敷衍了事,这买卖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别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魏南河一口将剩下的烟抽完,烟头随手一丢,“我本来就不想和杜佑山做生意。”
  乐正七推他一把,气坏了:“原来你是故意的!我吃了人家的饭,说好卖给他了!你把真东西还我!还我!”
  “还你,让你卖给小日本?”魏南河敲敲乐正七的脑袋,转身就走。
  乐正七不依不饶地扯住他:“你怎么这样!我也是有信用的!”
  魏南河大笑三声:“小孩子有什么信用?”
  “魏南河!”乐正七啪地点起打火机:“我现在就去你的地下室放火!”
  “啧,你这孩子,都叫你不要玩火了。”魏南河伸手:“打火机还我。”
  “罐子还我!”
  魏南河一把将小孩扯过来,低下头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好了,你给我消停点!上个月在老周那买了块底板,开门货,就用那玩意儿接一个,我亲自做,行不?保管小日本用碳十四都鉴定不出来!”
  乐正七脸上有了点笑模样,“早怎么不把底板拿出来?你真小气!”
  魏南河叹道:“底板也要钱呢!十万啊,小朋友你知道吗?”
  “你就抠门吧,人家四百多万买你一个假货,真东西也在你的地下室里锁着,你还计较那十万块!”乐正七白了他一眼。
  “人家人家!你和杜佑山很熟吗?”魏南河脸色一肃:“我告诉你,给我离他远点!还有,下次再和外人说咱们家的东西,看我不揍你!”
  “哦,”乐正七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知道啦!”
  正说着呢,柏为屿带着杨小空到了,乐正七听到车子的声音,跑到围栏上伸长脖子往妆碧堂挥手:“为屿——”
  “那谁家的小孩?好可爱。”杨小空远远地看到了乐正七,觉得对方的笑容让工瓷坊那一片都阳光明媚起来。
  柏为屿大拇指往乐正七一戳,对杨小空说:“他?可爱个屁!就是我和你说的七仔,你可别叫他小孩,他会打你的。”
  杨小空好笑:“就是他,十七了?看不出来。”
  “哈,大家都这么说。”
  曹老正在里屋练字,听到声音迎出来:“小空,来啦。”
  杨小空是本校雕塑系毕业的,原本就认识曹老,只是不太熟,他腼腆地挠挠头:“曹老,您好……”
  曹老爽朗地大笑:“你好你好,以后你就住这了,现在还早,叫为屿带你去逛逛。”
  柏为屿指着那“妆碧堂”三个字,问:“师弟,你觉得这字怎么样?”
  曹老脸色一沉,恐吓道:“为屿!”
  杨小空仰头看着,沉默许久,说:“粉妆玉琢,水碧青山,好名;行书遒劲自然,潇洒大气,好字。”
  曹老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那是那是,小空,你真是好孩子……”
  柏为屿泪流满面地扭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什么跟什么嘛,装逼就装逼了,还那么多屁话!
  杨小空放下行李,跟着柏为屿到工瓷坊去转转,柏为屿向各位介绍了一下小师弟,再向师弟介绍一下大家,杨小空低眉顺眼地一一打个招呼,尊称用得无比恭敬,遇到乐正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按入门顺序算应该叫师兄,按年龄算应该叫师弟。柏为屿及时排忧解难:“叫他七仔就成。”
  乐正七白眼,“你才是长江七号呢!”
  魏南河笑道:“小空,对吧?不用这么拘束,你叫小七……”顿了顿,继续说:“就和为屿一样叫,叫七仔吧。”
  乐正七正在啃鸭腿,将骨头吐到地上,招呼身边的几只狗:“南河,为屿,来吃!”
  三只土狗——不,三只血统纯正的中华田园梗,全身毛被剪得光秃秃,像刚剃了毛的绵羊,每一只都瘦歪歪好似会迎风而倒,看过去煞是可怜。
  一只黑毛白眉,名曰麻生;一只通体雪白,名曰纯一狼;一只细胳膊细腿黄狗,名曰扁扁。柏为屿介绍完,杨小空忍笑问:“这名字谁取的?”
  柏为屿咧嘴一笑:“还不是魏师兄那个老愤青。”
  乐正七直乐:“小空,这里就只有为屿陪我玩,以后你来了,我们可以联机打游戏!”
  “行呢。”杨小空瞥到乐正七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笑容不由自主地浅了些,那道疤有十多公分长,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尤其刺眼可怖。
  乐正七毫不在意,轻松道:“在墓里中标了,嘿嘿,早不疼了。”
  乐正七的来头可不小,他出身盗墓世家,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在家是老七,他的父亲乐正悬是曹老和魏老的师兄。曹老和魏老当年还是曹小和魏小的时候拜师学艺,学的就是掏墓,师父是乐正悬的老爸,也就是乐正七的爷爷,一个牛逼轰轰的传奇式人物,不过如今早入土了。魏老的眼睛十多岁时在墓里被尸毒熏瞎了,只好改行做个不本分的瓷匠;而曹老则是文革时担心被抓住批斗死,半途改行做漆画;唯有乐正悬胆大包天,以墓为家混了几十年,没人抓的着他。此人前后共有七个孩子,早先日子家里太穷,饿死一个病死一个送走俩,只剩下三个,老三投奔美利坚帝国搞科研,老六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乐正七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却一点也没有享受到老幺的优待,这可怜的娃不是正室生的,没人知道年过半百的乐正悬是和哪家的黄花闺女捣鼓出这么一个水灵精致的孩子带回家——总之,乐正七被习惯性失踪的爸爸丢给正室妈咪,没奶喝,喝白稀饭喝到两岁,后妈因病去世,又转手由姐姐带,一年见不到老爸几回。六岁时姐姐嫁人了,本想跟着姐姐一起去姐夫家住,不想老爸知道后横竖不肯:哪有嫁女儿还拿儿子做陪嫁的理?
  六岁的小七被乐正悬领走了,不出几年就和乐正悬养成同一种习惯——把别人的墓当成自己的家,把别人的棺材当成自己的床。乐正悬将儿子培养成一个盗墓天才,老头子那叫一个开心啊,就像一个球迷一个人看球赛激动不起来,找到个知音一起看,便亢奋得形象全无了。乐正悬盗墓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盗墓,只是处于一种病态的狂热癖好,陪葬品只看不拿,而乐正七对那些陪葬品没有多大兴趣,见多了,国宝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些破烂,顶多也是些能卖钱换糖吃的破烂。前两年父子俩下了个明末的墓,乐正悬就在这墓里差点将一把老骨头摔碎了,还是年幼的儿子费了吃奶的劲把他给拖出来送到女儿家养伤,康复后腿脚不灵便了,别说再下墓,就是到花园里散散步都得柱根棍子!哈哈,这下嫁女儿不仅陪嫁儿子,把老子也陪嫁进去了。
  一旦没有老爹管着,从小不通人情世故的乐正七独身在各个墓里来去自如,随手从墓主的脑袋下抽走个玉枕,用个网兜兜着拎到地摊上去卖,当场被公安给抓个正着。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敢告诉爸爸和姐姐,绞尽脑汁想到爸爸以前提起的魏南河这个人物。
  魏南河和乐正悬一样,对古董有种癫狂的热爱,不同的是,乐正悬喜欢到墓里做客,看看主人家的珍品,看完便走,而魏南河喜欢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藏自己家里,自己欣赏偷着乐。
  魏南河第一次见到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师弟,是在局子里。孩子十五岁不到,看过去只有十二、三岁,蹲在局子的角落,黑白分明的灵透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哀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公安做笔录时,问他玉枕从哪里弄来的?小P孩实话实说:墓里。公安问:你怎么会跑到墓里去?他说:不是跑进去的,是爬进去的。
  魏南河差点流冷汗流虚脱。现在想起来,幸好这孩子未成年,魏南河以孩子脑袋有毛病为由,交了一笔钱上下跑关系,一口咬定这玉枕是孩子在田里捡的,费了不少功夫才把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孩子弄出来。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这传说中的盗墓奇才被魏南河栓养在山旮旯里,管得死死的,哪都不让他去,哪怕下山去玩也得提早请示待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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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1:37 | 只看该作者
生化武器

  魏南河的老爸,无比热衷于给儿子招揽媳妇儿,吃饭的时候,他拉着杨小空的手,笑眯眯的问:“小空啊,嫁人了吗?”
  小空无言以对。
  魏老:“做我们魏家的儿媳妇吧!”
  小空抽一下嘴角,看看魏南河,魏南河喝汤,看看乐正七,乐正七啃骨头,看看柏为屿,柏为屿无声地大笑。
  魏老:“小七,你不介意南河多一个媳妇儿吧?”
  乐正七嚼着肉说:“不介意。”
  魏老:“为屿,你呢?”
  柏为屿捂着嘴忍笑说:“不介意。”
  魏南河终于一本正紧地开口了:“爸,现在法律规定一夫一妻制!”
  魏老敲敲筷子,怒道:“我们魏家我就是法律!阿胜!”转向一个修坯师傅——那位刀疤脸汉子,语重心长的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孙子啊?”
  阿胜不以为然地应和道:“好好好,我有空就生,吃饭吃饭……”给魏老夹一筷海蜇皮,“来,魏老,您爱吃的。”
  柏为屿朝杨小空用口型说:老年痴呆,你习惯就好。
  杨小空会意,不动声色地埋头嚼几口胡萝卜,不时隔着长桌怯怯地瞟一眼乐正七和魏南河——那两个人太奇怪了,魏南河伺候老爸盛汤夹菜是应该的,可他同时还伺候着乐正七。吴阿姨做好的松子鱼一上来,魏南河第一个下筷把鱼眼睛夹给乐正七,乐正七明摆了的是不太会用筷子,用勺子铲盘里的菜,如是铲不起来便敲敲盘子,忙碌的蜜蜂叔叔魏南河立马夹给他,动作快的像条件反射。
  柏为屿用胳膊肘顶顶杨小空,叽咕一句:“人家疼老婆,你怎么看个没完啊?”
  杨小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概念:乐正七是魏南河的老婆……老婆,老婆?杨小空抹把冷汗,低头扒饭。
  乐正七是魏南河的老婆,杨小空不出一晚就彻底明白了。
  魏南河将木楼二楼东边的屋子腾出来给杨小空住,杨小空参观博物馆似的将木楼简单看一圈,木楼名副其实,都是木头搭盖的,地板墙壁吊顶全实木,窗户门板是从各处搜集来的古董,重新刷过大漆安装上去,屋里全是明清家具,摆设的瓷器或青铜无一不是古董,连桌面上的烟灰缸都是清末粉彩四方倭角碟,整个木楼里幽幽地溢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杨小空的房间原本是挺宽敞的,但由于一张红木拔步床就占一半空间,再摆上几件明代家具,就显得尤其拥挤。魏南河说:“以前这是小七住的,有不少他的东西还没拿走,你就凑合着住吧。”
  那么小七住哪呢?
  和魏南河住一间屋。不是因为杨小空的到来而临时迁移的,这屋子空了足有一年多。魏南河一开始时示意性地给乐正七安排了个房间,后来觉得没必要示意了,乐正七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如今地球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杨小空把自己带来的一些衣服分别塞进拔步床中的柜子里,一阵捣腾后,拉开枕头上方的抽屉,准备把身份证和钱包一类的东西丢进去,不想探头一看,里面躺着一把铜锈斑驳的青铜匕首。他把匕首拿出来比划几下,觉得背后阴风嗖嗖的,不由自主向左看看,镂空的门板上贴着一块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织绣;向右看看——赫然挂着一串铜钱;向前看看——恍惚显出人影的青铜镜;向后看——杨小空不想再看了,越看越瘆得慌,忙将匕首隔回原处,点着灯睡了一晚。
  杨小空是个呆滞而聪慧的青年,一点都不矛盾,一件事情他要比别人多想一分钟,但是绝对做得比别人出色,说起话来温温吞吞的,面上总是好脾气地带着稍显窝囊的笑容,很是讨人喜欢。
  遗憾的是,他大漆过敏,别说做漆画,只是闻一闻大漆的味儿就全身红肿起来。一般来说,大漆过敏的人只要出过一两次疹子就会产生免疫,今后都不会过敏,可是杨小空却是个例外。
  杨小空刚到妆碧堂的第二天,乐正七被姐姐叫回家去陪老爸,半个月后,乐正七回来,在幽暗的木楼梯下撞到一个大红萝卜。乐正七吓了一大跳,在墓里看到干尸都没这么骇人——大红萝卜手持牙刷牙杯,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笑容可掬地点点头,“你回来啦。”
  乐正七连连后退,看清楚人后,不可思议地问:“羊……羊?”
  大红萝卜一扫哀怨神色,欣喜道:“是我啊,你认出来啦?”
  能认出来就见鬼了!乐正七勉强笑一下,和杨小空保持半米距离,撒丫子往楼上跑。
  曹老是不会嫌弃红萝卜弟子的,柏为屿也不会排斥红萝卜师弟,他们俩只会在人家的疹子稍有消退时就毫无人性地将温顺的羊咩咩往漆画房赶,结果只会使杨小空一红未消一红又起。
  柏为屿从村子诊所开来炉甘石洗剂给杨小空涂,这玩意儿没有什么确实效果,涂完后杨小空一身粉红粉末,瞧着更吓人。
  柏为屿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地支着下巴,“小空,你该怎么办呢?”
  杨小空手上痒,脖子痒,脸上也痒,他把T恤撩开,“为屿,你看,我肚皮上都长了。”
  柏为屿连连摆手:“你已经和生化武器没两样了,歇着吧,等疹子退了后再……”
  “再怎样?”杨小空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
  柏为屿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面无表情:“再试!还能怎样!”
  “呃……”杨小空好想哭:“哦,好吧……”
  工瓷坊的矮围墙是用瓷片混水泥堆叠起来的,成千上万花纹釉色各异的瓷片参差不齐地露出来,很是有看头。杨小空百无聊赖地蹲在围墙下,一片片瓷片看过去,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有意义的事做。
  乐正七扶着魏老出来晒太阳,杨小空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声:“师叔,”看一眼乐正七,试探性地学魏南河唤道:“小七。”
  乐正七挑挑眉毛,“怎么肿得比昨天还厉害?”
  杨小空耙耙手背,闷声闷气的道:“这是刚肿起来的。”
  乐正七一笑,“不用大漆,可以用聚氨酯嘛。”
  杨小空耷拉着脑袋,“为屿说用化学漆用久了会有后遗症,老了还会得帕金森,而且化学漆的色泽没有大漆来得稳重,所以我一定得适应大漆……”
  魏老插话了,十分愤怒地一顿拐杖,“曹铜鹤这老王八蛋!这么折腾你得有五年了!”
  杨小空:“师叔,我来还没到一个月……”
  “可怜的孩子!学什么漆艺啊?跟南河学做瓷器好了!”魏老气的打哆嗦,拍着杨小空的手臂问道:“你是为屿还是小七?”
  杨小空言语不能。
  “师叔,他是新来的杨小空。”乐正七噙着笑道。
  魏老孩子似的转嗔为喜,“小空啊,小空,我记得我记得!阿胜的侄儿吧?”
  杨小空苦苦一笑,知道自己和这老人家没法沟通,索性不搭言了。
  魏老边说边走,不经意地抬手扶上围墙,乐正七急道:“师叔,小心别划到手。”
  “我还能叫瓷片划伤手?大笑话!”魏老忽而正儿八经起来,痛心疾首状:“南河这败家子,居然用瓷片来搭围墙,”他摸着围墙上的瓷片,念念有词:“这每一片我都过手的!康熙粉彩,影青娃娃碗,万历青花,汝窑瓷,建窑……嗯,嗯,这片建窑瓷是仿的。”只摸过,便能说出那瓷片的年份和窑口。
  杨小空愕然,瞪圆眼睛望向乐正七。
  乐正七淡然道:“是不是很神奇?不止是瓷器,还有陶器青铜、漆器玉器,木雕石刻,除了字画,师叔只要摸一摸就能断定年份。”
  杨小空咋舌:“厉害啊!”
  “那是,”乐正七眨巴大眼睛,口气颇遗憾:“师叔这手艺眼看就要失传了,我和南河都学过,学不来,只勤奋没有用的,凭的是天分。”
  杨小空默然无语地看着魏老热情地和围墙上的瓷片联络感情,看了一会儿,遗憾的摸摸自己面前的雍正青花碗底,“没想到这些大部分都是老的啊,盖围墙岂不是很浪费?”
  “这些算什么,只是一小部分没啥意思的民窑瓷片,”乐正七朝工瓷坊一扬下巴,“后面第二间仓库里,足有几吨的瓷片,有些是南河买的,有些是他下古窑里挖的。”不屑地嗤一声,“和我爸一样,疯子。”
  魏南河这个温文尔雅的疯子,从工瓷仿拎出一个元青花缠枝牡丹罐,远远地朝乐正七喊:“小七!”
  乐正七对杨小空说:“你陪陪师叔,我那有事。”不等杨小空答应就转身走了。
  魏南河把罐子放在木楼的厅堂桌面上,回身欣赏乐正七脸上的表情,“小可爱,验验货。”
  乐正七将罐子的底板翻过来看了看,十分不服气地抱到门外对着阳光查看一遍釉面和胎体,还是不甘愿,拎回来对着灯光再看,一直看到无话可说。
  魏南河将叼在嘴巴上的烟拿下来,浅浅地呼出一口烟,抬手揽住乐正七,在他唇上啄一口,然后鼻尖点着他的鼻尖,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好了宝贝,我给你用报纸包一下,你可以拿去应付杜佑山那王八羔子了。”
  杜佑山何许人?此人是个富甲一方的土流氓,黑道白道通吃,面上开了好几家一条链的高端级别画廊,拍卖行,古董行,底下搞的是走私古董文物,近几年赚大发了,更加财大气粗不可一世起来,堪属文化人中的极品败类。魏南河很是唾弃姓杜的,杜佑山想必也很厌恶姓魏的——当然,双方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表面上双方异常和睦友好,见了面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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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1:59 | 只看该作者

  大漆实验体

  乐正七当天下午带着仿品出了门,杜佑山知道乐正七是魏南河的人,但这孩子是屈指可数的掏墓奇才,手里的东西就算真假参半,也是值得做买卖的,况且从乐正七手里拿走的货从来没有让他赔本过。
  魏南河避嫌没有露脸,打发阿胜送乐正七下山。
  杜佑山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包间里迎接到乐正七,开口便道:“小七啊!”他立起来风度翩翩地拉开自己身边的座位,口气里带着点娇惯的意味责怪道:“你这坏孩子,又让叔叔等!”
  杜佑山和魏南河同年,却偏要在乐正七面前自称叔叔,岂不是和魏老一个辈分了?岂不是魏南河的叔叔了?他嘴上占点便宜心里可是暗爽得不行,可惜乐正七一向不通人情世故,闻言笑了一笑,毫不客气地坐在贵客的位置上,随之便将手中拎着的罐子“叩”地一声摆上桌面。
  “哎呦喂我的祖宗,轻点!”杜佑山扶稳罐子,悉悉索索地剥开报纸,露出罐子的真实面目。
  同桌的另外几个人——两个日本人,一个翻译,四个鉴定专家纷纷将目光投向罐子,杜佑山先掂了掂。这玩意儿很开门,釉面上密布细细的小开片,釉面和露胎的交接处有一线火石红。
  魏南河,行内人称鬼手,那些个伎俩杜佑山最清楚不过:接个真底子上去,接口天衣无缝,哪怕碳十四鉴定结论都是不择不扣的老货。他特地摸了摸罐子下端,又用强光手电里里外外照着观察一遍,看不出一丝纰漏,这才交给鉴定专家,心里冷笑:嗤,鸟人鸟手,得意个屁!
  乐正七开始两爪并用地吃东西,吃了羊排吃龙虾,吃了龙虾吃鱼翅,满嘴是油地指挥阿胜道:“喏,那个,那盘蛆,端我面前来……”
  翻译颤抖一下,将伸往干焙海参的筷子收回来。
  杜佑山一边招呼小日本,一边解释道:“小七,那盘是干焙海参。”
  “嗯嗯,好吃,杜佑山,我最喜欢和你吃饭了,都是好吃的。”乐正七兴致勃勃地嚼着干焙海参,用勺子敲敲自己碗里的汤:“这脑浆一样的玩意儿味道也不错。”
  几位鉴定专家同时停下勺子,专心致志去研究罐子了。
  乐正七往一个戴眼镜的日本人努努嘴,“胜哥,你看他多像麻生。”
  阿胜笑出声来:“别乱说话。”
  日本人疑惑地看向翻译,翻译叽里咕噜用日语说那孩子说您像麻生首相呐。那日本人扶扶眼镜,谦虚地用生硬的汉语说出他唯一会说的词组:“谢谢。”
  “嘿嘿,不谢,嘿嘿……”乐正七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胜哥,他为什么谢我?”
  “吃你的吧!”
  乐正七不是想捣乱,他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说什么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所以杜佑山也没有介意,只是迁就地笑笑,向同桌的几位抱歉地使个眼色:孩子不懂事,见谅。
  魏南河憎恶杜佑山,可乐正七一点也不,他对人处事并不受别人的影响,只凭自己的直觉,而孩子的直觉一般没有是非观,只是觉得这人对自己好,就是个好人,至于其间的利用关系一概不论。
  由于打小的家庭原因,乐正七接受的现代文化教育不多,而社交能力几乎为零,这几年也只是学会和那片山旮旯里的人相处,别看他胆大包天敢一个人在墓里上蹿下跳,如果把他一个人丢进繁华的大街上他反而会惶恐无措,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病。除此之外,问题少年还有严重的恋父情结和恋姐情结,在没有父亲和姐姐的情况下,很自然地转化成恋兄情结,这个兄一旦在他遇到麻烦时及时出现,小乐正七就如破壳的小鸡看到母鸡一样,眼里只认定这么一个人了。
  魏南河不见得比流氓杜厚道,但是魏叫兽好歹是个副教授,得端着个架子吧?天上掉下个冰雪诱人人见人爱的的小龙女……咳,小龙人才对,魏叫兽顾不得端架子了,也不管年龄差距多少,人家是男是女成没成年,先近水楼台混淆孩子的性取向,再花言巧语骗上床吃干抹净,最后捂进山旮旯里藏着掖着。当年把乐正七从公安局里搞出来的若不是魏南河而是杜佑山,没准这孩子就和杜佑山好上了——可惜不管遇上的是哪个,都是一路货:披着斯文人皮的色狼。
  乐正七吃饱喝足后拿走一张定金的支票,老三老四地拍拍杜佑山的肩:“杜佑山,谢谢哈!恭喜发财!”
  杜佑山笑:“吃饱了吗?”
  “饱!”乐正七傻笑:“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杜佑山做好奇状:“怎么,南河没有喂饱你?”
  “那倒不是,”乐正七不屑道:“虽然吴阿姨做的菜好吃,但每天不是鸡就是鸭,不是猪就是牛,一点新口味都没有,没劲!我想吃……唉,你能弄到老鼠干和土笋冻吗?”
  阿胜轻喝:“小七!”
  “那还不简单?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弄到。”杜佑山平素占着有钱变着花样儿玩,还就偏偏不动女人,只玩男人,但凡看到顺眼的人巴不得三句两句把人往床上拐。他握着乐正七的手捏了捏,稀罕得不得了,哄骗道:“不然你跟我玩几天?我带你去吃个够。”
  乐正七喜出望外:“那我问问南河……”
  阿胜提醒道:“魏教授会打你的。”
  乐正七一窒,挠挠头:“咳,我该回家了,拜拜。”
  月亮斜斜地挂在山头,工瓷坊外的橘色路灯亮起来,杨小空依然在矮围墙前蹉跎,魏老早回屋去休息了,阿胜将车开进院子里,乐正七就在门口下了车,讶异地问道:“小空,你在干什么?”
  杨小空把速写本夹在腋下,窘然道:“没事做,就随便画画。”
  乐正七不经人同意便抽过速写本,顺手把一个快餐盒递过去,“帮我拿一下。”低头翻看手里的速写本。这本速写本已经用完了,最后十几页正反两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图案花纹,还有潦草的瓷器器形,显而易见,花纹是矮墙上那些民窑瓷片上的花纹,器形是根据各个瓷片构建出来的完整形状。乐正七指着矮墙问:“好看吗?”
  杨小空若有所思地望向矮墙,点头说:“漂亮,所有的图案都是一气呵成的,我画了这里的三十九条草龙,没有一样的。”
  乐正七失笑,“三十九条算什么?一千条龙有一千种画法,明天给你后面仓库的钥匙,你看看去。”他把速写本还给杨小空,要回快餐盒,很大方的道:“夜宵!我刚去外头吃大餐带回来的,吃吧!”
  杨小空用手指拈了一条干焙海参,放进嘴里咂吧咂吧,问:“这是什么?”
  “炸蛆。”乐正七在矮墙边蹲下,吃的津津有味。
  杨小空头皮炸了一下,吞不得吐不得,冷汗直冒。
  早上,柏为屿鼻青脸肿的坐在妆碧堂前的台阶上,抱着一叠盘子大小的漆板对杨小空说:“咩咩,这几块给你练练技法。”
  杨小空看着柏为屿的脸问:“为屿,你怎麽一脸的伤?”
  柏为屿摸摸眉弓处的血块,平静地解释:“是这样的,昨晚七仔到我房间找漫画书看,说我房间太乱了,所以在我床头钉了一块晾坯板。”说着举起一块漆板,一本正经的道:“来,我们不说那个,我们先看看漆板,光滑的这面是反面,有点磨砂感觉的这面才是正面……”
  “为屿,那你为什么一脸伤呢?”
  “因为我把很多书和杂物都放在床头那块板上。”柏为屿用发刷沾点生漆刷在漆板上,“你认真看我这里,我拿到院子里来给你做示范,就是怕屋里空气不流通你又要过敏……”
  杨小空看着他,目光深沉,契而不舍地问:“师兄,你为什么一脸伤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会用脚趾头想一想啊!”柏为屿怒了:“七仔会做什么屁事?板没钉牢!我睡觉的时候它砸下来正好砸在我脸上!操操!老子的鼻梁骨都要塌了!”
  乐正七在工瓷坊的屋顶上招着手呐喊:“为屿——”
  柏为屿死气沉沉:“做咩?”
  乐正七:“你来一下!”
  柏为屿将漆板交给扬小空,“你先把漆刷均匀。”站起来一边往工瓷坊走一边问:“什么事?”
  乐正七从屋顶上爬下来:“吴阿姨今天家里有事,不过来做饭了,我们去村里买点菜!喔喔耶耶,我们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卖蚯蚓。”
  柏为屿竖起中指:“操操!死孩子!别人卖的蚯蚓是拿去喂鸭唉。”
  “没有鸭子和我抢蚯蚓,我自己吃不行吗?”乐正七的回答完全没有逻辑。
  不一会儿,柏为屿开车从车库里出来——电动自行车,嘟噜嘟噜地开到妆碧堂门口,他扫一眼杨小空,不由大惊失色:“你怎麽又肿了?至于吗?”
  杨小空将刷均匀的漆板放在台阶上,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双手抱膝,口气无辜:“师兄,我真的不敢再碰大漆了,你就带点聚氨酯回来给我试试吧。”
  柏为屿仰天长叹:“天妒英才啊!”
  乐正七坐上电动车的后座,抛给杨小空一串钥匙,“后面仓库的钥匙,有兴趣就去看看吧。”
  杨小空接过钥匙,局促的道声:“谢谢。”
  由于知道乐正七和魏南河的关系,杨小空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乐正七身上有一股子雌味儿,让他没法以哥们的方式和乐正七相处。
  他想和乐正七亲厚起来,却不知道以什么方式。乐正七就喜欢腻着柏为屿疯玩,早上起床后就叼着牙刷边刷边跑到妆碧堂,把柏为屿从床上踹下来,然后,欺压师兄的一天正式开始。杨小空对柏为屿既羡慕又怜悯,乐正七在谁面前都是个伶俐可爱的好孩子,哪怕对着魏南河,也只是一副淘气宝宝的模样,偏偏只对着柏为屿是活生生一恶魔,孩子的顽劣品性暴露无遗,偷鸡偷鸭掏鸟窝,刨地瓜挖蚯蚓摸青蛙,只要他想的出来,柏为屿就必须做得到,做不到也得协助他做到。
  屋子里熬的绿豆薏米粥熟了,冒出淡淡的清香,杨小空盛了一碗,撒点白糖搅匀,这是柏为屿搞来的偏方,据说可以治疗漆过敏,杨小空感动的泪水涟涟,同时又深感不安:曹老和师兄都对自己期望颇高,要是这大漆过敏治不好该怎么办?
  这毛病真叫人头疼!杨小空端着碗在门口的台阶边坐下吃起来,三只土狗摇着光秃秃的尾巴包围他,目露期待的光芒。
  杨小空用勺子勺了一点粥伸过去,麻生探脑袋闻了闻,鄙夷地喷个响鼻,嗷呜一声,率俩弟兄迅速撤退。
  吃完粥,抓抓手背上的疹子,杨小空无事可做了,在屋檐下乘会儿凉,离吃中饭时间还早,拍拍身上的土渣,绕到工瓷坊后面的仓库前,打开锁,咿呀一声推开沉重的红漆木门。
  当天中午,阿胜到仓库里叫杨小空吃饭,没叫出来,换柏为屿去叫。柏为屿捂着鼻子步入灰尘蒙蒙的仓库里,看到杨小空坐在一堆瓷片中,手里那本新的速写本画了一大半。
  柏为屿在他面前蹲下来,“小空,你中邪了吧?”
  杨小空握着一块釉里红瓷片,两眼发光,很兴奋的道:“为屿,你看,任何装饰画造型的参考书都没有这些来得生动!”
  柏为屿敷衍道:“对的对的,那你也要吃饭啊。”
  杨小空的目光投向堆积如山的瓷片,口气有点恍惚:“我要每一片都看过去。”
  柏为屿笑:“很好。”伸手粗暴地勒住杨小空的脖子,强行从仓库里拖了出去。
  从此以后,杨小空闲来没事就往仓库跑,曹老在妆碧堂时他就去学一学漆画。柏为屿买来聚氨酯配合腰果漆让他学做技法,曹老也默许了,化学漆虽然有一定毒性,但少量做一点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杨小空离大漆远远的,将自己的漆板和化学漆搬到凉亭里做,不出几天身上的红肿逐渐褪下去,脱了几层皮后,皮肤恢复原样了。
  然而乐正七和柏为屿没有饶过他,柏为屿买一桶生漆回来,乐正七用手指沾一点,跑到亭子里一碰杨小空的手臂,那块瞬间红了。
  柏为屿摸下巴:“今天买的生漆很正宗!”
  乐正七也点头:“很正宗!”
  柏为屿买五斤黄标回来,乐正七照样先在杨小空身上一点,过了两分钟那块皮肤才红。
  柏为屿怒道:“太过分了!一百九十多块钱一斤的黄标!居然给我稀释过!”
  乐正七做悲痛状:“为屿,你带着小空去告那个奸商!”
  杨小空泪奔:“拜托你们不要拿我身体来检验大漆行不行?”
  柏为屿斜视乐正七,同仇敌忾道:“七仔,你太没有人性了!绵羊急了也会咬人的,你看,小空生气了,还不快道歉!”
  “对不起。”乐正七听话地收敛嬉笑脸孔,眼睛水汽蒙蒙地望着杨小空。
  杨小空一对上他的眸子就心颤,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一说,没生气。”
  乐正七蓦然笑了,转头跑进储漆室,撒着欢儿奔回来:“还有一罐朱红推光漆没试!”
  柏为屿抱住杨小空:“来来来,刚才试左手,现在试右手,快,我按住他!”
  杨小空如案板上青蛙任人宰割,眼泪汪汪地在心里控诉:你们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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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2:48 | 只看该作者
杜佑山将那个仿的元青花以八百万卖给了小日本,说好给乐正七四百万,还可以从中抽取四百万,这五五分成的生意还真是让人心花怒放啊!已经给了乐正七一张一百万的定金支票,杜佑山干脆将剩下的三百万换成现金装进皮箱里,只身一人开车进山。
  工瓷坊正好在开饭时间迎来贵客,魏南河殷勤好客地搭住杜佑山的肩,连声道:“佑山,你是大忙人啊!来来来,一起吃饭!不知道你来,没有好菜,不要介意啊!”心说: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刚巧踩点来要饭的吧?
  杜佑山还真的没有吃过饭,假正紧地推脱几句便坐了下来,一手捧碗稀饭,一手用筷指着土豆烧肉感叹道:“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这么简单的饭菜了,南河,你这里真是世外桃源啊!”说着还朝桌对面的乐正七微微笑。
  乐正七也一乐,“还是你上次请我吃的炸蛆好吃。”
  众人面上纷纷变色,杨小空原本正埋头苦吃,闻言卡壳半秒,呕了一声,继续喝粥。杜佑山干咳:“小七,那是干焙海参。”
  魏南河皮笑肉不笑:“小七没见过世面,佑山别见怪哈。”你他妈给我家小七吃了什么玩意儿?!!
  杜佑山也皮笑肉不笑:“客气客气,小七天真淳朴,南河你是好福气!”你这老男人真不是东西,霸占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山里,还好意思说孩子没见过世面!
  魏南河指向杨小空,“佑山,这位你还不认识吧?杨小空,曹老的关门弟子!”操你妈的,再看着乐正七,老子阉了你!
  杜佑山寻声望去,笑容满面地伸手,“小空,幸会幸会!”哟,又是一干净斯文青年,看了就让人想犯罪,这山窝窝里风水不错!
  杨小空和他握握手,温温和和地笑笑:“杜老板好。”
  杜佑山上下打量杨小空,老气横秋的笑答:“叫我佑山就行了。”呵,手挺嫩的。
  “呵呵,佑,佑山。”杨小空抽回手来,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柏为屿咬着筷子忍笑,忍笑。
  魏南河给杜佑山满上杯米酒,“佑山,既然这么迟才到山上来,回去也太晚了,不如今儿在这睡吧。”你可千万别答应!
  杜佑山做为难状:“不用麻烦。”呀,狗嘴里也吐出象牙了?
  魏南河眉毛一挑:“老朋友几十年了,你这麽见外我可是会生气的!”
  乐正七插嘴道:“杜佑山,晚上山路不好走,还没有路灯。”
  魏南河真挚地点头:“是啊,你看,小七都留你了。”乐正七,看我一会儿收拾你!
  杜佑山苦笑道:“你们啊,就是这么好客,行,叨唠你一晚!”司机今天没陪我来,爷喝了酒不愿开车,不然谁住你这狗窝?
  魏南河:“吃完饭我们去喝点茶,很久没有和你聊天了!”操,你还真答应了,我真恨不得捶死你。
  杨小空和柏为屿窃窃私语:“大师兄和杜老板关系很好嘛。”
  柏为屿阴森森的笑:“哼哼,哼哼……”
  那箱钞票魏南河点都不用点,他对杜佑山的这点信用还是有把握的。把钱交给乐正七,魏南河和蔼地嘱咐道:“小七,你去把钱放到保险柜里。”
  乐正七傻乎乎的问:“哪个保险柜?地下室鞋柜里的那个还是阁楼山水画后面的那个?”
  魏南河:“咳!”
  乐正七:“你电脑桌下那个?还是床下那个?”
  魏南河忍无可忍,站起来一把夺过皮箱,勉强保持笑容,敲敲乐正七的脑袋,对杜佑山道:“这傻孩子,糊里糊涂的,连个保险柜在哪都记不牢,不就是书房碎纸机旁边那个嘛!算了算了,我拿过去得了。”
  乐正七抓抓脑袋,“那个保险柜里塞的是冬天穿的毛衣。”
  魏南河气绝:保险柜全部得挪位置!
  把钱藏好,到楼下的茶室来,魏南河看杜佑山是左右横竖都看不顺眼,尤其看到乐正七还和这人渣谈的开心,就更加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上前拎住乐正七,他朝窗户外喊:“为屿!小空!你们今天怎麽还不去泡温泉啊?带小七一块儿去。”
  柏为屿看向杨小空:“泡温泉?”
  杨小空摇头:“那么远,不想去!”
  魏南河笑里藏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去!”
  这片山旮旯还是有许多好处的,比如说不远处的那座不知名的山上有温泉,一个坑接一个坑,但由于泉眼都很小,不成规模,是个人烟稀少的旅游景点。“洗个澡还要跑那么远……”乐正七嘀咕:“我不想去。”
  魏南河收拾出棉T恤沙滩裤,一呼噜塞塑料袋里递给他,“别废话,你给我离杜佑山能多远就多远,免得你又口无遮拦把家里的什么东西卖了。”
  一辆可怜的电动自行车搭了三个人,嘟噜嘟噜地往羊肠小道上蛇行而去,路程不算远,骑二十分钟到山脚下,再走一个多小时就能看景点的大门。
  到了夜间管理员下班了,三个人爬过围栏,抹黑在山上又爬了半个多小时,就近找一个两三平米的小坑,比浴缸大不了多少。乐正七扒光衣服跳进水里,气苦地说:“魏南河实在太强制了,连泡个温泉他都要强迫人!”
  “谁叫你老爱乱说话?杜佑山那种败类,你还是少和他接触比较好。”柏为屿用手电从下巴往上照着脸,“我给你们讲鬼故事吧。”
  “讲吧。”杨小空有些困意。
  乐正七面无表情:“他讲的故事都很无聊唉。”
  柏为屿不服气:“那你讲。”
  “讲了怕吓着你,你胆子最小了。”
  “你说谁胆子小?死孩子,信不信我揍你!”
  乐正七随手捡块小石子,大呼小叫地丢过去:“哇啊蜈蚣!”
  柏为屿信以为真,惨叫着躲到杨小空背后:“嗷嗷嗷——不会吧,干嘛丢到我这里?小空,蜈蚣在哪?”
  杨小空安慰道:“为屿,是石头啦,别怕。”
  乐正七爆笑:“啊哈哈哈……老鼠胆!”
  柏为屿恨得咬牙切齿:“死孩子……”
  温泉里带着硫磺的味儿,蒸腾出缕缕白雾,乐正七泡在水里,张开手臂横在岸沿边,后脑勺枕在岸上,悠闲地和柏为屿吵得兴致勃勃,那两个人要是有一天不吵架杨小空反而会觉得恐怖。柏为屿怪乐正七的湿脑袋枕在他的衣服上,边扯自己的衣服边骂:“你他妈的把我衣服弄湿了让我穿什么回去?”
  乐正七:“半夜三更,荒郊野岭,你裸奔也没人看到。”
  “反正也没人看到,你怎么不裸奔?”
  “你是暴露狂,我又不是。”乐正七瞥他一眼,懒洋洋地将脑袋挪开,像只优雅而高傲的猫咪。
  柏为屿拎起自己的衣服抖抖上面的土渣子,化身成恶狗:“操你!月黑风高杀人夜,信不信老子先奸后杀?”
  乐正七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老子是你操得起的?”
  柏为屿“哎呦”一声后退几步,连人带衣服扎进水里咕嘟咕嘟连喝几口水,站稳后将衣服一摔,呲牙咧嘴地扑向乐正七,“嚣张个屁!爷忍你很久了!”
  羊羔子战战兢兢地劝解:“别吵了……”
  乐正七不急不慢地一抬胳膊将柏为屿撞开,“滚!”
  柏为屿吼得彻天响,调转狗头一口咬住乐正七赤|裸的肩膀,两个人一丝|不挂地搅得水花四溅,不像打架,反而有点色情的意味。
  杨小空嚷嚷:“我和魏师兄说你们打架!”
  乐正七和柏为屿同时住手,瞪他:“你敢!”
  乐正七气哼哼地揉揉肩膀,“打不过就用咬,你怎么和个娘们似的?”
  柏为屿挪到一边,用力扭衣服上的水,不阴不阳地说:“谁像个娘们啊,师嫂。”
  这下猫妖涵养尽失,战斗力升级到百分百,煞气冲天地张开俩九阴白骨爪朝狗怪的门面抓去……
  狗怪声嘶力竭:“死孩子,以下犯上!叫你一声师嫂算是抬举你了——啊咕噜咕噜……”
  杨小空一头黑线,生怕那两只怪物斗殴伤及自己身家性命,慌忙不迭地从温泉里爬出来穿上衣服,然后蹲在坑边嗑起瓜子慢慢观赏。
  杜佑山在木楼的茶室里和魏南河互相奉承着,各自心有戒备,都抱着一种文人相轻的心态。魏南河看不起杜佑山将古董文物倒卖海外的行径,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佑山啊,你的画廊和拍卖行这几年发展得真不错,我们都要仰仗您这位行里的大腕啊!”
  杜佑山也打哈哈,“哪里哪里,老朋友说话不要这么见外嘛!您才是行内的权威。”要不是你做这些以假乱真的高仿搅和古董市场,我可以发展得更好!
  魏南河递上茶杯:“喝茶喝茶,你瞧你,不应该给小七这么多钱,一个孩子手里拿这么多钱不好!”你这奸商!谁不知道你从这单里抽了几百万?还真是黑到家了!
  杜佑山接下茶杯喝一口,“话不能这么说,小七应得的,应得的!呦!这茶真是不一般!”唉,我说你这爷们说话真不要脸,那孩子在马路上捡到枚硬币都要交给你,这几百万到头来还不是落到你手里?
  魏南河谦虚道:“马马虎虎啦,前一段日子我有位朋友盖房子时推掉一栋民国末期的仓库,恰巧从那仓库里找到一箱茶饼,保存得不够好,但年份足,我就都买来了。”你这个暴发户也懂品茶?切!我就当是把宝贝喂鸡了!哟,你这四条腿的鸡倒也是宝贝。
  杜佑山惊叹:“难怪我说啊!南河!你这里真是不少好东西!”你妈的,不就是民国的普洱嘛?有啥好炫耀的?爷有的是钱,还怕买不到?
  两个人口是心非地谈得尽兴,乐正七他们回来了。
  魏南河一见乐正七,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顾不得杜佑山在场,站起来三步两步走过去捏住乐正七的下巴左右观察他脸上的淤青和抓伤,怒道:“要打架就不要在一起玩!”
  乐正七指着在一边舔伤口的狗怪,委屈的说:“他先咬我的。”
  魏南河转而怒视柏为屿:“你比他大了七岁!居然还打他?!!”
  狗怪除了一身伤以外,衣服还是全湿的,情形更加值得同情,嚎啕:“他先抓我的!”扭住杨小空,“师弟,你给我作证!告诉师兄是谁先动手的!”
  杨小空抽一下嘴角,“我没看清。”
  魏南河眼睛盯着乐正七脸上的伤,颇为心疼,正要开口再训斥柏为屿,魏老闻风而来了。老人家一进屋就喊:“南河!”
  魏南河忙迎上去扶着他,“爸。”
  魏老举起拐杖就揍,“你这没本事的家伙,几个老婆都管不好!”
  柏为屿这时也不要脸面了,受虐小媳妇似的:“师叔!你要替我做主呀!”
  杨小空冷汗雨下:为屿,我……可不可以不认识你?
  魏南河捂着脑袋躲避拐杖,哭笑不得:“柏为屿,你凑什么热闹?”
  柏为屿得意忘形地用口型大笑:叫你纵容你老婆打我!
  魏老重重地顿一下拐杖,“家和则万事兴!这个理儿你怎么就是不懂!为屿和小七整天打架,和你有分不开的关系!”
  柏为屿不知从哪摸出条丝帕,抹着眼泪细声细气地说:“就是说,他偏心眼!”脚一跺,兰花指胡乱一戳,也不知朝谁戳去了。
  杜佑山“噗”地把茶水喷了出来,忙以手扶额掩饰自己的失态。
  魏老从兜里掏出一只黄澄澄的镯子,塞进柏为屿手里,“为屿,不要和南河一般计较!”
  柏为屿顿时笑成一朵花儿,把镯子放嘴边咬了咬,捏在手中朝杨小空挥了挥:金的耶!
  魏南河虚弱地:“爸,那个不是银子的啊,拜托你摸清楚再送人!”
  魏老的拐杖抽过去回答他:“废话!我还不知道是双龙镯?为屿身怀有孕,戴个金东西在身上可以压惊防恶!”
  乐正七:“……”
  魏南河:“……”
  杨小空:“……”
  杜佑山抱着肚子:“……”
  柏为屿把镯子戴在手上,颠儿颠儿奔出木楼往妆碧堂跑,“说的是说的是,安胎的~”
  魏南河三步两步追上去,劈手夺过镯子,搡了柏为屿一把:“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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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3:28 | 只看该作者

  娇弱的羊小花

  魏南河拉着他家宝贝去抹药,请杜佑山自便。初秋的气候干燥微热,山里的夜间很是凉爽怡人,风里带着湿润芬芳的草木气息,杜佑山扶魏老到妆碧堂的凉亭里晒晒星星扯扯淡,然后随意散个步,绕到工瓷坊后时发现仓库里亮着幽幽的橘黄色灯光。
  他推开大门,看到杨小空,不由一笑,“就你一人?为屿呢?”
  “他估计在屋里打游戏吧。”杨小空坐在水泥地上,也不起身,扬扬嘴角礼貌性地打个招呼:“杜老板,你还没睡?”
  “没呢,南河一会儿会给我收拾出个客房。”杜佑山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俯身拿过杨小空手里的青花瓷片,“康熙山水,分水分的一般。”翻过来看看底板上的梧桐叶底款,“一叶知秋,这瓷片在鬼市上大概能卖三四十块钱。”
  杨小空仰望着他,带着崇拜的语气惊道:“连价格你都能知道?”
  “我就是做这一行的,怎么能不知道?”杜佑山在杨小空身边蹲下,“你也用瓷片练习鉴定年份?”
  杨小空摇头,傻乎乎的:“没啊,我就是看图案好看,画下来做素材,以后创作的时候或许可以借鉴。”
  “条件这么好,又有兴趣,完全可以学学的。”杜佑山笑着拣出两块瓷片,“你看,这两块的风格,你喜欢哪种?”
  左手是乾隆官窑斗彩,右手永乐民窑青花。
  杨小空指向潦草粗糙的民窑青花。
  杜佑山颇有些惊喜,“为什么?”他举举左手上的瓷片,“这个相较稀有,也贵!”
  杨小空偏偏脑袋,想了片刻,说:“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价值,但从绘画方面来看,那块色彩多的反而画的太板,而那块青花的只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人物,像水墨写意一样,有味道。”他从瓷片堆里捡出一块另一块人物斗彩,“同样是花花绿绿的,这块就逗趣多了,颜色也生动。”
  “这是斗彩,你对瓷器还真的一点都不懂呵,该多和南河学学。”杜佑山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杨小空手里那块能不好吗?成化可是斗彩的鼎盛时期呢。
  “斗彩?”杨小空一脸无知。
  “以前有人也叫它五彩,其实斗彩和五彩还有区别的。斗彩是在胎体上用青花料绘形和线条,上了釉一千三百度烧制,出窑后以色料在瓷器上填色,再用七八百度低温烧,是釉上彩釉下彩结合的,你看,釉上彩的地方都可以摸得出起伏,老东西没有保存好的的话颜色就会磨掉。”
  “哦,这样啊。”杨小空垂眼仔细观察手里的瓷片,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黑晕,看过去很是恬静,“我什么都不懂,不过我基本能分辨出官窑和民窑,太明显了,官窑的纹饰精细繁复,一丝不苟,而民窑随心所欲,可以更准确地反应画者当时的手艺和心情,有的甚至可以看出应付了事的痕迹,人物也常画的歪瓜裂枣的。”
  杜佑山盯着杨小空的发斡旋,接口道:“民窑中自然不乏精品,但官窑容易拍上高价,在鬼市上连块官窑瓷片都是抢手货,更何况全品?我见的太多了,真少假多,真的中还有一部分是以假乱真的,连用碳十四鉴定都是老货,其实么……”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其实都是像魏南河这样的鬼手做出来的,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连我都辨不出真假的东西,它就算是假的也是真的,哪怕在全世界流通都不会出差池。”
  杨小空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个文物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笑容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举手投足都显出一股子贵气,口气又谦逊礼貌,完全不是魏师兄形容的那么不堪嘛!
  但是杨小空完全估计错误,杜佑山比魏南河形容的还要不堪得多,嘴巴上滔滔不绝,脑子里却将杨小空意淫了几千万遍,心下痒痒的:这小子长相很傻很天真也就罢了,连性子都挺温顺,啧啧啧啧,羊羔子滋味儿应该不错。
  “杜老板,”杨小空抬头,对上杜佑山色迷迷的眼神,“你说的也是,这里条件这么好,我应该对瓷器多了解一点。”
  流氓杜瞬间换了诚挚的目光:“有什麽不懂的尽管问我。”还不快向我要手机号!
  杨小空收起速写本,“呵,问你多麻烦,问魏师兄不就行了?”
  娘的,怎么忘了魏南河这龟儿子?杜佑山讪笑:“这门道深了去,你还什么都问?这样,我那有很多书,先借你一些看看,图文并茂,理论结合实际!”
  “不用麻烦了吧?”杨小空觉出不对劲:这人今天才刚认识,有必要这么殷勤吗?
  杜佑山站起来,干脆使出一招合情合理的欲擒故纵:“几本书而已,一点也不麻烦,只是我挺忙……”低头望着羊羔子的眼睛,做正人君子状沉吟几秒,道:“这样,下次我到南河这来给你带几本书就是了。”
  杨小空踌踌躇躇地点了头:“那先谢谢了,杜老板。”
  “不用客气,杨同学。”
  杨小空失笑:“你刚才不还叫我名字吗?”
  流氓杜摊手,“可你一直叫我老板。”
  杜佑山在杨小空隔壁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吃顿所谓农家风味的早饭,而后施施然开着他的凯迪拉克下山了。
  魏南河目送客人,笑容可掬地挥手致意,“有空再来玩,慢走。”待那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把烟啐到地上,恶声恶气地说:“赶紧滚,最好半路翻车。”
  杨小空抹把冷汗:“魏师兄,你至于吗?”
  柏为屿往杜佑山离去的方向竖个中指,“那是个人渣,以后你就知道了。”
  三天后,杨小空一觉醒来头晕脑胀,惊愕地发现自己发烧了,毫无预兆,连鼻涕都没有流一丁点,这病还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他在床上挣扎了半天,出奇的难受,只好摸出手机给柏为屿挂电话,气息奄奄的道:“为屿,我病了,起不来床,你上来看看我吧。”言下之意:给我送点吃的吧。
  工瓷坊里的一伙人正在吃早饭,乐正七把柏为屿的手机抢去玩游戏,顺便接了电话,抽抽鼻子说:“感冒了是吧?我也感冒了,没啥大不了的,你还要别人伺候?”
  杨小空哑了,只好勉力下了床,叼上牙刷拖着毛巾进浴室冲个澡,让自己看过去精神一点。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的从木楼出来,在门口的台阶上绊了一跤,脚下虚浮地趔趄几步,差点一头撞在柱子上。
  柏为屿嚼着油条嘎嘎怪笑:“纵欲过度?淋病?梅毒?痔疮?”
  杨小空没力气和他穷掰,逞强笑一下,全无胃口地喝了两口粥。
  魏南河冲两包感冒冲剂,“刚好,你和小七吃完饭一人一包。”
  魏老煞有介事地搭着杨小空肩膀,两只瞎眼睛放出光来:“是喜脉啊!是喜脉!”
  杨小空无语问苍天。
  乐正七感冒,依然流着鼻涕活蹦乱跳。
  杨小空感冒,整个一半死不活的模样,坐在木楼门口的石凳上晒太阳,忽冷忽热,连喘气都费力。直挨到中午,曹老准备搭车回家去吃饭,顺道过来看看杨小空,见他脸都烧红了,病的实在蹊跷,不禁有点心慌,问道:“小空,你到底哪里难受?”
  杨小空动动嘴唇:“不知道。”
  曹老喊来魏南河,嘱咐他送杨小空下山去瞧瞧病,杨小空没有推脱,这病确实来得古怪,好像不是感冒。
  魏南河开着车带杨小空出了工瓷坊大门,柏为屿从妆碧堂奔出来,泪涕横流状,从车窗处伸手拉杨小空,嚎啕道:“师弟——我舍不得你啊——”
  杨小空也不由红了眼圈儿,虚弱道:“为屿,我就是下山去看个病,不会死在半路的。”
  魏南河冷眼看着柏为屿:“装吧。”
  柏为屿抹一把眼泪,“师弟好走。”本想应景地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不想只摸出笔擦排刷拷贝纸之类,再摸,摸出只袜子,勉为其难地挥了挥,“我在这里等着你,路边野花不要采……咿呀咿呀喂……”
  杨小空往座椅里挪了挪,有气无力地对魏南河说:“魏师兄,走吧。我被为屿吵得快要昏倒了。”
  柏为屿挥舞袜子目送车子远去,自言自语:“师弟真像小花一样娇弱,感个冒都这么折腾人。”
  乐正七嘴里塞满了吃食:“真的很娇弱啊!以后我们叫他羊小花好了……”
  黄昏的时候,魏南河把杨小空送回来,他的病查出来了:水痘,初步诊断是化学漆的一些微量毒素进入呼吸道,没能顺利排出而沉积在体内引起的。
  打开车门时,柏为屿发现杨小空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红疹。
  曹老彻底没辙:用大漆会过敏,用化学漆会长水痘,我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
  杨小空晓得自己的病会传染,回来后便闷不吭声地躲进自己房里,心情消沉到极点。乐正七和柏为屿面面相觑,也没有心情去挤兑他了。
  柏为屿端着饭菜,敲敲杨小空的门,“小空,吃饭。”
  杨小空应道:“你放门口吧,会传染的。”
  柏为屿讪笑:“又不是麻风病,至于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了。
  乐正七抱着纸巾盒擤鼻涕,用胳膊肘顶顶柏为屿:“说话真难听。”
  柏为屿将碗碟放在门口,悻悻道:“你好意思说别人?”
  两个人无所事事,把土狗们抓出来挨个洗澡,乐正七拖出个木桶,倒进温水,先将瘦黄狗扁扁丢进去。扁扁嗷嗷惨叫着乱跳,两前爪搭上木桶边缘,这才老实一点。柏为屿仰望头顶上的月牙儿,老头子似的叹口气道:“小空真可怜,这下该怎么办呢?”
  乐正七眨巴眨巴眼睛,“不学漆画又不会死。”
  “会死啊,会死的很惨!”柏为屿透过朦胧水汽看了眼乐正七,“他这三年研废了,考上了不念可惜,勉强混着吧,大漆不能用,用化学漆会长水痘,什么都做不了,混个三年又浪费时间,”
  “水痘长一次就终身免疫了!”
  “说的那么轻松!”柏为屿往扁扁身上倒香波,喃喃说:“现在只是长水痘,天晓以后会发什么病。再说,我们是整天和漆打交道的人,长期用化学漆也不是办法,不出三、四年,呼吸系统多少会闹毛病,做一辈子的话,老了十有八九会得帕金森。”
  两个人一阵沉默,乐正七揉着扁扁水淋淋的尾巴,小声说:“先不去想他了,为屿啊,我明天要去陕西了,那里有个西汉的墓。”
  柏为屿吓了一跳:“什么?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怕魏师兄揍你?”
  “我也不是很想去,”乐正七抬起左手,借着月光打量那道疤痕,语气里带着点儿悲哀:“雨天前会痒的难受,我的左手没有以前灵便了,我怕再受伤,会疼。”
  柏为屿握住他的手腕,恶言相向:“废话,能不疼嘛?我看魏师兄就该买条狗链栓住你。”
  乐正七抽回手,嘴巴一扁,可怜兮兮地说:“老蛮昨天找南河说那个墓的情况,南河没理会他,他一早就走了。我偷偷打电话和小蛮谈了谈,不告诉南河,我单独和他们合作。”
  老蛮是个茅山道士,寻墓高手,身边带着个侄子,俩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流浪汉,四海为家。那侄子二十多岁,名字不详,大家方便称呼,叫他小蛮。
  “又是小蛮那龟儿子!”柏为屿沉下脸色,“你这孩子翅膀硬了还是叛逆期来了?刚刚还说疼,又想找疼去?”
  “我会小心,”乐正七揉揉手臂,故作轻松地说:“上次受伤后我游手好闲的呆了半年,整个一废物……”
  柏为屿截断他:“你就当个废物乖乖的游手好闲吧,免得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损失!”
  乐正七一笑,“虽然我也不喜欢盗墓这个行当,但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闲久了,我很无聊的。”
  柏为屿知道自己劝不了,寻思良久,说:“我陪你一起去。”
  乐正七失笑:“呵,曹师叔放你?”
  柏为屿嬉皮笑脸:“陕西嘛,你盗墓,我采风,老师那里我去骗!”
  “没门!”乐正七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和小蛮一样,只会给我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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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3:51 | 只看该作者
塞翁失马乎?

  回到木楼,饭菜还是摆在门口,杨小空什么都没有吃。乐正七恼了,一脚踹开房门,“杨小空,你给谁使性子哪?”
  杨小空吓了一大跳,用被子蒙住脑袋,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望着对方。
  乐正七把饭菜摆在床头,伸手扯他的被子,“这是什么天呀?被子捂这么严实干什么?小心又长水痘又长痱子!”
  杨小空往床里缩了缩,“别动,会传染的!”
  “传个屁!”乐正七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老子十岁就得过水痘,早免疫了。”
  杨小空一头短发捂得乱七八糟,四肢脸部的红疹愈发厉害了,他蜷在床角,精神萎靡的道:“我吃我吃,你们出去吧。”
  柏为屿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我们看着你吃,吃完饭才能吃药。”
  杨小空悲愤地瞪着柏为屿,端起碗吃几口,“我没什么胃口。”
  乐正七颇有兴致地看着他愁眉苦脸,“你别哭啊,一个礼拜就能消下去,别用手抓就不会留疤,几个月就能好齐。”
  杨小空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说:“我没哭。”
  “得,没哭也快哭了,你吃,我们陪你说说话,”乐正七盘腿坐在拔步床床沿,“我出水痘那时候还在墓里,我爸就把我放在棺椁中,他去村诊所给我买药吃,不想我爸一走,棺材里的家伙就开始动了……”
  柏为屿:“咳咳……”
  乐正七指手画脚的说:“我一看,还是只……”
  柏为屿:“咳咳咳……”
  乐正七不满地斜了柏为屿一眼,然后看向杨小空,“还是只肉粽子!它起来到处乱爬……”
  杨小空不解:“肉粽子?”
  “就是没腐烂的尸体啦!”乐正七有点渴了,端起杨小空的萝卜汤喝一口,“本来它没怎么我,是我看到它帽子上有颗夜明珠挺闪亮,就伸手去拔,结果被他咬了一口……”
  杨小空冷汗淋漓:“……”
  柏为屿虚弱地站起来拉他,“七仔,让小空休息休息。”
  “日啊!”乐正七甩开,“我还没说完呢!说到哪了?哦,我被它咬疼了,也去咬它,它可真臭,我从它肩上咬下一块肉,蛆都爬到我脸上了……”
  杨小空吞口口水,刚酝酿出来的一点食欲又退下去了。
  “后来那家伙被我爸一刀嘎嘣了,我爸以为我必死无疑,抱着我哭得唏哩哗啦,我还第一次瞧见我爸哭,不想我没死成,睡一觉就没事了!更奇怪的是后来不管在哪个墓里遇到粽子,它们都以为我是它们的同类,只追我爸不追我……”
  柏为屿插话:“狂犬病还有十多年的潜伏期呢,你什么时候发作了别咬我。”
  乐正七翻白眼球给他,继续说:“所以说嘛,小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倒霉一场,肯定会有另一场好事等着你。”
  杨小空捧着碗,原本还不想哭,这下便红了眼眶。
  柏为屿偏过脸偷笑,回眼见乐正七喝完杨小空的汤又吃起肉来,哭笑不得,他一脚跨入拔步床内,俯身用手穿过乐正七的腋下,拖起来就走,“好了好了,宝贝七,你别吃病号餐了!”
  乐正七第二天一大早便借口回姐姐家陪爸爸几天,下山了。
  山里的清晨天气凉,魏南河找出一件破旧的牛仔夹克给乐正七套上,顺手把拉链一拉到顶,然后拍拍他的脸,“到娘家去乖乖儿呆几天,多陪你爸说说话,别再惹他生气。”
  “我哪有机会和他说话,每次回去就和姐姐姐夫说说话,他都不理我。”乐正七气鼓鼓的,“我姐给他买一只藏獒后他就更没正眼瞧我了!”
  魏南河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一下,“过年时我去一趟,给他陪罪送个礼……”
  “小心他放狗咬死你这衣冠禽兽!”
  魏南河一笑,“别学你爸骂我。”他伸手揽住乐正七,靠近对方的耳朵轻声说:“那个元青花罐子当聘礼,师伯肯定喜欢。”
  乐正七眯眼笑了,“你这奸商!我自己挖来的东西当我自己的聘礼,你……”说了一半,“呸”一声道:“去你妈的聘礼!”抬手抓住魏南河的短发一阵乱扯,“你要胡言乱语气死我爸才得意啊?老流氓!”
  柏为屿从二楼窗内往外看着那两个人打情骂俏,酸味在心头绕来绕去,怎么也赶不跑,将自己酸得够呛!他把窗帘放下来,在黑沉沉的屋子里打转,嚷嚷道:“小空,别窝在被子里,出去走走嘛!”
  杨小空蜗牛似的蜷成一团:“为屿,你少进我房里,会传染的。”
  “我天马流星靠!谁像你这么娇弱啊?羊小花!”柏为屿拉开他的被子:“总要起来吃饭的吧!”
  杨小空:“呜呜,真会传染的……”
  “哎呦喂我的咩咩,”柏为屿吓了一跳:“怎么越发越多了?”
  杨小空:“呜呜,你别碰我,前一个礼拜是传染病菌的高峰期……”
  “得得,我给你把饭送上来。”柏为屿没法子,只好撒下杨小空下楼了。
  魏南河有个茅山派传人老蛮勘墓,杜佑山手里有个风水师霍梨,与那个糟老头子不同,霍梨是位光鲜亮丽的美女,年纪和杜佑山相仿,底细很是神秘,至于怎么和杜佑山掺和在一起,无从得知。
  老蛮在遥远的陕西勘出一个西汉墓的同时,霍梨就在本市管辖下的一个县城查出一处明朝官窑遗址。
  官窑遗址和墓不同,墓里非但机关暗藏还有粽子出没,像个迷宫似的东转西转风险极大,真摸到陪葬品还不一定能搬出来。而官窑遗址就不同了,古时候进贡朝廷的瓷器讲究到极致,一个窑烧出来的瓷器只有几件乃至根本没有一件达到朝廷的要求,其余的瓷器不能在民间流通,只有一条去处——摔坑里埋了。这不能说那些报废品都是垃圾,古时候的窑工和陶工们拎着脑袋烧制瓷器,几乎每一件在当今看来都堪称精品。这些几百年来深藏在土里的精品,不是一件两件,一旦挖进窑里去,是几吨几吨的瓷片运出来的!大部分碎得厉害,可以在鬼市和古董行里以明朝官窑瓷的行价流通,次一点的几十块一片,好一点的几百块;一些磕去些许,很容易便能以几千的价格找到下家;还有极少数是全品,那就值了,拿到杜佑山自己的拍卖行,最低都能拍出十几万。
  很好!杜佑山叼着根烟,志得意满地笑着嘱咐手下的人:“先把那块地皮买下来,伪装成挖地基,想掘多深都没人管我。”
  杜佑山的得力助手兼保镖是个二十七、八的退役军人,名叫武甲,斯文清爽的长相,瞧着像个文员,别小瞧他,他当年在所处的陆军营是武状元,退役后跟了杜佑山好几年,行事果断狠辣,平素隐形人般站在杜佑山身边,从无多一句废话。
  说来,杜佑山这人心眼不大也不好,他可不理会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早把武甲吭哧吭哧啃干净,嚼都嚼不出味来,偏偏还不肯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看,他嫌武甲的额头长得漂亮,就命令人家留个长刘海直盖到眉毛,又嫌人家生了一对灵动的睡凤眼,便丢过一副没度数的黑框眼镜。武甲则逆来顺受,像个软柿子,任他爱怎么捏就怎么捏。
  武甲的办事效率极高,十分钟后进办公室,交给杜佑山一张地图,“杜老板,这片地动不得。”
  “有什么动不得的?”杜佑山摸出火机,嗤笑道:“那块地是居民楼还是花园?找到负责人,多少钱都没问题!”
  武甲淡淡道:“那是县派出所。”
  杜佑山一窒,连烟都没点,用惊悚的眼神望向霍梨,“派出所?”
  “杜老板怕啦?周遭几个省市你不都有弟兄?”霍梨笑颜如花,口气里带着挑衅的味道:“你上次不还说就算有宝贝埋在市政府楼下你也会把市政府推了吗?”
  杜佑山抓抓脑袋,将烟在膝盖上点了点,叹道:“霍梨啊,你真是给我出难题!武甲,你怎么看?”
  武甲略一斟酌,道:“把派出所门口的一溜店面全租下来,白天雇人伪装做生意,晚上关门挖地道,从围墙外往内挖进去。”
  霍梨莞尔:“我总觉得只要找武甲商量事就行了。杜老板只会说:武甲,你瞧瞧。武甲,你怎么看。到底谁是老板?”
  武甲扶扶眼镜,谦恭地说:“做决定的当然是杜老板。”
  杜佑山斜眼一瞧他,心下唾弃:呸!
  杜佑山是有心记挂魏南河的羊羔子小师弟,不过就是刚下山几天那么一想,后来也忘记了,毕竟羊羔子既不是什么绝色,论幼齿可爱也不如乐正七,杜老板身边花红柳绿,三下两下就把羊羔子冲没影了,再加上从天而降这么一笔横财,就是天仙环绕杜老板也没心思奉陪了。
  杨小空自然也不会去记挂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杜老板,他出水痘这段日子白天在屋里睡饱了,晚上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便拉着条土狗给自己壮胆。最常在半夜被杨小空从窝里拖出来的是那只无比瘦弱的扁扁,此狗很无辜很胆小,要不是有个人给它壮胆,它也不敢独自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散步。
  工瓷坊后的仓库在夜间时常亮起来,杨小空花时间在这些瓷片上完全是因为无事可做,若是临摹图案临得腻味了,便将一箱一箱堆积如山的瓷片分门别类——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自己的认识。当他把瓷片很简单的分为单色瓷、青花瓷和彩瓷之后,水痘已经退下去了,病菌不会再传染,只是长过水痘的地方还留下点点粉嫩的新肉,正在恢复。
  柏为屿勾着他的肩膀,老气横秋的劝:“小空,别玩这些个破瓷片了,你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杨小空摇头:“不知道。”确实不知道,前途渺茫。
  半个月后,杜佑山那项“工程”正式启动,为避免过大的噪音,没敢动用大机械,而是高价雇用一批守口如瓶的民工轮流交替往下挖。
  宝贝们,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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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4:10 | 只看该作者
一只青玉觚

  曹老在院里跑动跑动关系,找到装雕系的崔教授商量是否能将杨小空转到装雕系里,崔教授反倒踌躇起来:柏为屿那聒噪得要死的学生您老都能忍,杨小空你却受不了,肯定有阴谋,我要是接过来也不晓得会接过什么大麻烦!想到此,便赔笑道:“曹老,大漆过敏不是什么毛病,几次就免疫了,您就凑合着带吧。”
  曹老扼腕状连声叹气:“可这孩子就是没法适应,注定学不了漆画!不是我说,他确确实实是个好孩子,在我那什么都学不到,白白浪费三年时间,多可惜!”
  “曹老您夸张了,不是我不要这孩子,您也知道,今年研三那两个把我活活折磨死了,一个闹得像猴子,一个笨得像狗熊,没把他们安全送出校门我真的没信心再带研究生啊!”崔教授嘴巴上说得很谦虚,暗地里腹诽道:十有八九是一个讨厌的孩子,我坚决不要!宁死不屈!
  对方话已说得这么坚决,曹老也无计可施,只得另外找人,可谈何容易!一个学生能让一个导师不要,让第二个导师也不要,还能是什么好东西?杨小空莫名其妙的变成院里的传奇人物——声名狼藉那种型的,让美术学院所有导师闻羊色变,曹老无论如何都推销不出去。
  曹老很忧伤,连带看着杨小空的眼神都是怜悯而悲哀的。
  杨小空受气包似的,低眉顺眼,看过去更加可怜了。
  他泡在仓库里,替魏南河做免费的义工,将已经分出来的三大类瓷片再次进行更细致的分类,单色瓷和青花瓷暂时不管,先把花花绿绿的色彩瓷根据形式分出几种,但他是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只是感觉它们不同。
  魏南河经过仓库时带着同情的口气赞扬一下小师弟的勤劳,再以两三句话将杨小空分出来的斗彩、五彩、粉彩、珐琅彩、刷花等的制作方法介绍一通。魏南河没有多在意杨小空的行为,不同形式瓷片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能分出来并不奇怪,他也没心思多和杨小空讲解什么。乐正七走了十多天都没回来,刚开始还给他挂电话,后来连电话都不挂,他挂过去吧,那小子的手机关机。
  这样又过了四五天,魏南河越想越不对劲,生怕老婆被关起来了,便不顾脸皮跑到乐正六家里找人,人没找着,反倒被岳父大人用拐棍抽了一顿赶出来,附带被凶悍的藏獒咬了一口。
  打了狂犬疫苗后,魏南河头疼了:要不要报警?
  杨小空懵懵懂懂的,隐约觉得出事了,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乐正七的行踪,柏为屿又失踪了。
  柏为屿本来是曹老派去厦门一所大学帮位老朋友代几天本科的课,一天一夜后,老朋友挂电话来告知曹老:你的徒弟半路被人劫了?到现在都还没到!
  柏为屿在厦门火车站下车,直接打车奔往机场飞去咸阳。
  魏南河挂乐正七的手机挂不通,想到了老蛮,可是却没有老蛮的联系方式——他从不主动找老蛮,一方面因为他并不像杜佑山一样有批专业挖墓队,他弄来东西只是自己收藏,从不倒卖,老蛮找他,能合作就合作,风险太大就拉倒;老蛮不找他,定然没什么事儿。另一方面,老蛮是个脾气古怪的古董老头,除了身边带着个侄子,平素神出鬼没,想联系都难。
  老蛮的侄子小蛮,和柏为屿年纪差不多,看过去挺精神,满口仁义道德,私底下一肚子坏水,明明是个道士,却到处招蜂引蝶。老蛮到工瓷坊有时会带着小蛮一起来,小蛮跟着大伯混日子,对啥风水啦陵墓啦根本不感兴趣,逮着机会就抱着柏为屿的笔记本玩游戏。柏为屿和他的交情一般,只是交换过手机号码。
  这个时候手机号码是救命稻草,柏为屿一通电话就找到了乐正七的下落。
  到了咸阳,坐七个多小时的大巴,再换三个小时的小巴,在县城里找辆顺路的拖拉机搭上,颠簸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在一个满目荒凉的村子里停下,柏为屿吐一口满嘴的黄土,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天马流星靠!我飞天霹雳靠!这种地方老蛮也能找到?!!什么玩意儿!”
  很容易地就摸到村诊所,乐正七腿上绑着石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喂鸡,看到柏为屿,明显的愣了一愣,“你怎麽来了?”
  柏为屿抹开一头一脸的灰,“你还好意思问!魏师兄就差没有报警了!”
  乐正七脸色微变:“你告诉他我和老蛮出来掏墓了?”
  柏为屿见院子里的木门锁着,便转个弯翻过矮围墙爬进去,“哪敢说啊!我谁都没说就跑来找你了!”
  乐正七松口气,像走失儿童找到家长一样,嘴巴一扁,眼泪汪汪的,起不来身,只好张开手臂唤道:“为屿……”
  柏为屿三步两步走过去俯身揽住小孩,仔细观察一番他腿上的伤势,“这是怎么回事?”
  “骨折,这里的赤脚医生说最少得一个月才能拆,我已经在这村子里养了一个多礼拜了。”乐正七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俨然是很久没换洗了,脸蛋上还沾着饭疤。
  柏为屿问:“吃早饭了没?”
  乐正七抽抽鼻子,用袖口抹一把鼻涕,往屋里一指,“小蛮刚起,他在做了。”
  得,看来还是昨晚留下的饭疤。
  柏为屿打横的把他抱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的挤兑他:“坐石凳子上多冷啊,进屋去!你现在是有出手有失手,赶紧的别再玩这要命的活儿了,这回骨折,下回还指不定……”
  话没说完,小蛮捧着饭碗出来了,一脸惊喜:“为屿,这么快就来啦!”
  “废话!”柏为屿呸一声:“你不是说你大伯把小七交给你照顾了吗?你就这么照顾的?他都脏的像乞丐了!”
  小蛮脸色一肃,一本正紧道:“为屿,你这麽说可就不对了!我上周还给他洗了件T恤,”说着拍拍自己身上的道服,“你看,我自己这件都有三个多月没洗了。”
  乐正七指向小蛮,咬牙切齿:“每次都是这王八蛋坏事!我们都快出来了,还不是他用炸药!墓道塌了,我们差点全被埋进去!”
  小蛮满不在乎地笑笑:“够了哈,我把你挖出来挖的手指都起泡了。”
  乐正七咬一下嘴唇,不说话了。
  村诊所的大夫下地干农活去了,柏为屿在屋里顺手捞件破破烂烂的灰布棉衫,囫囵给乐正七穿上,“跟我回去!”
  小蛮跟在后面嚷嚷:“哎,那件不是你家孩子的衣服!”
  乐正七拼死挣扎:“我不能这样回去!南河会打死我的!”
  “那我把你送你姐家去。”柏为屿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双黑布鞋,按住乐正七强行给他穿上。
  小蛮哭笑不得:“我说你,在别人家不带这么嚣张的吧,刘大夫待我们不薄啊……”
  “我姐那也不能去!我爸会嘲笑我……”乐正七抓着柏为屿的头发,两脚乱蹬:“柏为屿,放开我,拆了石膏我就回去——”
  柏为屿捏着他的细脖子,用胳肢窝夹着他的石膏腿,嘴里咬着根草绳,咆哮:“小蛮!看屁啊!还不快来帮我!”
  小蛮气定神闲地喝着碗里的稀饭,夹筷桌面上的咸菜,拉长脖子呼喝:“我马上来马上来——”
  那两个人像两只斗殴的八爪鱼般在炕上的黑被窝里手手脚脚地缠成一团,一只筒状物忽溜溜从枕头下滚出来,乐正七眼疾手快扑过去按牢,后怕道:“操!别闹了,把这东西摔了我和你没完!”
  柏为屿一掌把乐正七按回黑被窝里,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毫不费力地夺过那东西,“这是什么?”
  乐正七的脸埋在被窝里,“哦唔嘟……”
  “什么?”柏为屿扭身把那东西对着窗户外的阳光,眯眼认真看起来。
  乐正七四爪蹦跶:“唔收沽怒了……”
  “什么?”
  小蛮嚼一口杂粮窝窝头,“前一句是‘青玉觚’。”
  “后一句呢?”
  小蛮替乐正七回答:“我快憋死了。”
  柏为屿忙从乐正七身上爬起来,乐正七翻个身肚皮朝天,大口大口喘两口气,九阴白骨爪恶狠狠向柏为屿门面盖去。柏为屿不紧不慢地用青玉觚挡在面前,乐正七掌心一歪避过青玉觚来招黑虎掏心,柏为屿嘻嘻哈哈的侧过身子,不想手撑了个空,身子一趔趄,“哎呀”一声从炕沿边跌落下来。本来只是开玩笑而已,不想情况陡然失去控制,乐正七蓦地变了脸色,没头没脑地扑到柏为屿怀里护住青玉觚,两个人失去平衡哐啷啷摔在地上,伴着一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咔……”
  当下,小蛮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哑了三秒,他惊怒地暴跳起来:“哇操!要死啊?摔坏那个——”
  乐正七和柏为屿零距离地大眼瞪小眼片刻,皆惶恐不安地向下看去——青玉觚完好无损,乐正七腿上的石膏一劈两半。
  小蛮“青玉觚”三字还没出口,立时改了话:“可爱的小七,哥哥我可要心疼死了!”
  柏为屿用热毛巾把自己和乐正七的脸抹干净,再撸一把水,扯开乐正七的领口,耳根后脖子后使劲搓一遍。小蛮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块破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青玉觚包起来,小心塞枕头下,一脸满足地拍了拍满是尘土的道袍,“我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成天闹来闹去成何体统?阿弥驼佛!”
  乐正七的小腿架在柏为屿的大腿上,柏为屿拢着他那碎成两半的石膏,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疼不疼?”
  乐正七摇头:“没感觉。”
  小蛮用拂尘一弹,“善哉善哉,你们小两口稍安勿躁?待刘大夫回来定会给你们一道生子妙方。”
  乐正七和柏为屿同时抬头,无语地看他一眼,最后选择无视此人,柏为屿说:“我陪你在这儿呆一段日子看看情况,不过你回去了要怎么解释想清楚没?”
  乐正七嘿嘿傻乐:“有这个青玉觚,南河十有八九就能消气。别让他看到我受伤就行,不然他一定会心疼,下次要把我看得更紧了。”
  柏为屿苦笑,“你现在就惦记着下次啊?”
  “这次受伤是意外,小蛮以为我们背后有机关,什么都不问就先丢炸药。”乐正七不失时机地白了小蛮一眼,“我的耳朵在墓里能判断一切声音,不需要这混蛋帮倒忙!”
  小蛮忙乎着用个陶碗泡碗茶,毕恭毕敬端过来,“小的罪该万死,皇上请用茶。”
  乐正七接过来递给柏为屿:“爱卿。”
  “是是是,臣先试毒。”柏为屿一口气喝完,摸摸嘴巴,咂吧了一下,眉头直皱,“一股怪味。”
  乐正七:“这就对了,这是我们从墓里带出来的,这几天吃完稀饭喝汤,喝完汤泡奶粉,”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小蛮,“得有一个多礼拜没洗过了吧?”
  小蛮掐指一算,“回皇上,得有一千九百多年没洗过了!”
  柏为屿虚弱地把碗还给乐正七,“恕臣先皇上而去了。”
  这一行盗墓者挖了个盗洞,跟着乐正七在墓里顺风顺水达到主墓室,从棺椁中淘走几块玉质随葬品,乐正七还从墓主人身边捞走一把散落的玉珠子,这才拍拍屁股走人,回程路上看到不错的小东西也顺手牵羊带走,临出来时小蛮还一炮炸药将墓道炸塌了。要是乐正悬知道这一毁坏性工程,非得气晕过去。
  除了青玉觚在乐正七手里攥着,其余玉璧玉璜之类的东西被老蛮先带出去找下家,至于那串原本戴在西汉贵族手腕上的玉珠串饰,乐正七把它们送给柏为屿,柏为屿用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并不觉得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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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4:27 | 只看该作者
流氓叫兽合作

  杨小空开始着手整理单色瓷,魏南河以为他只是将几大色系的单色釉大概划分一下,不想他专注得很,细细地将红釉分为郎红豇豆红钧红等,青釉分为豆青影青粉青梅子青等,连白釉都分出汝窑邢窑定窑德化窑等。而他根本不晓得这些釉色和窑口的名称,他有很多疑问想请教魏南河,可是魏南河近日极度郁闷烦躁,没心思多搭理他。
  被狗咬了怕是没有人还能保持心情愉快,魏南河打了两趟狂犬疫苗后,收到柏为屿的一条短信:“师兄,七仔找到了,我陪他玩几天就回去,你别担心,顺便帮我和曹老说一下。谢谢,不用回了。”
  魏南河暴跳如雷,电话拨过去,对方关机,敢情柏为屿这兔崽子是一发完短信就关机了。魏南河早料到乐正七是和老蛮去掏墓了,也料到柏为屿一声不吭的失踪和乐正七撇不开关系,这种感觉纠结得很,就像……就像师弟拐走自己老婆私奔了。乐正七进墓前会点一柱香,香灭之前一定会出来,掏墓是一夜就能搞定的事,东西托转大巴捎回来,人自然是坐飞机,来去一个礼拜就够,现在这俩贪玩的死孩子凑在一块儿,不晓得到哪去玩疯了!
  老蛮有告诉魏南河那个墓的大概方位,他想都不用想到那儿去找老婆——大概方位?就像在陕西地图上画个圈,找吧,找死你!
  魏大师兄整天阴沉着脸,心下思度着:等那俩死孩子回来,他非得一手拎一个混账的耳朵,先把师弟抽个一百皮鞭,再把老婆……嗯,关进卧室里干个一百遍。
  曹老就更阴郁了:勤劳的弟子没日没夜帮人家整理那些个破瓷片,可惜不能做专业内的正事,能做正事的弟子平素不勤奋也就罢了,如今连人影都不见了!
  就在这妆碧堂和工瓷坊上下一片戚戚之时,杜佑山意气风发地上山了。拎着个锦盒,他笑嘻嘻地跨上工瓷坊的长条石台阶,弯了腰对正在晒太阳的魏老道:“魏老伯,你好啊!”
  魏老这几日脑子忽而莫名其妙的清楚了,和蔼的笑:“佑山啊!”
  “哎,是我,魏老伯好耳力!”
  魏南河叫兽刚去院里给本科生讲了一上午工艺美术史,刚回来没来得及休息,此时展开热情洋溢的微笑:“佑山,呦,今儿穿的真潇洒!”你这披着人皮的黄鼠狼。
  “什么话啊,我是个没品位的粗人,哪有教授您有气质?”可不是,这位杜先生穿着件深紫色细格子衬衫,松松地系根暗灰色领带,和领带一色的休闲西装,下面是条卡其色便裤和棕色牛皮暇步士,瞧着是十分英气勃发,附加人畜无害的笑容,当真是二十一世纪最最内外兼修的衣冠禽兽。
  魏南河礼节性地往下跨了一个台阶做招呼状:“来就来了,何必带礼物呢?”你娘,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杜佑山直起腰来,“南河,你就爱开玩笑,这东西我带来给你看看,不是送你的。”你小子吃那啥吃多了吧?我刚搞来的宝贝送你?
  魏南河哈哈:“我说你不厚道嘛,有宝贝还拿来眼红我,□裸的炫耀!”妈的个x的个x!
  杜佑山一起哈哈:“什么话这是?有你魏教授掌眼,总是万无一失的。”去你妈的炫耀,我还有什么瓷器能在你面前炫耀?
  魏叫兽:“佑山,你太抬举我了!你可是行里的玲珑眼!”
  流氓杜:“不敢当不敢当!”
  两只互相奉承一阵,暗自问候一遍对方的祖宗,然后勾肩搭背亲亲热热的进木楼客厅里去了。
  建窑盏,溜亮黑底之上鹧鸪斑光晕精彩,比之日本那国宝天目略逊一个档次,这样的东西魏南河的地下室有好几个。他单手捏着盏看一番,话里带话:“好东西,佑山准备卖个什么价钱给外国友人?”
  杜佑山反问:“你看值个什么价?”
  魏南河扶扶眼镜,将盏放回锦盒里,“你心里有数,何必问我。”
  杜佑山把手插进口袋里,笑吟吟看着对方,“不瞒你说,这是我从伦敦淘回来的,只花了五千英镑。”
  “哈,佑山最近鸿运当头,捡了大漏啊!”魏南河眉目一动:呀,不做文化汉奸啦?
  杜佑山接着说:“打算转手卖给日本人。”
  魏南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得,狗改不了吃屎。
  杜佑山脚跟一转,绕过魏南河,屁股挨上椅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南河,你抱着整个一博物馆的宝贝不卖,只进不出,我的东西你一件都买不起,而且这玩意儿你也多得很,看不上眼。”
  “我哪有什么博物馆?真是笑话!”魏南河也坐下来,“佑山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全是,”杜佑山合上锦盒的盖子,往魏南河这推了推,“我和你谈笔生意,谈妥了,这个全当见面礼。”
  魏南河挑起眉毛:“杜老板,请讲。”
  “过一段日子我手上陆陆续续会有一批官窑底板,你做活,收益我们二八开。”
  魏南河摇头晃脑的,“你二我八?”
  “南河!”杜佑山失笑,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递给魏南河,“你三我七。”
  魏南河接过那烟,在桌面上敲一敲,直打呵欠。
  杜佑山“啪”地点燃火机,“你四我六,南河,底板是我弄来的,还要我去找下家,在这中间运转不是我一个人,都要用钱打发的,你可不能再逼我了。”
  魏南河叼上烟靠近火机,深吸一口,“什么年份的?”
  “万历、嘉靖……”杜佑山略一斟酌,“现在我也说不清,大概都有。”
  魏南河幽幽吐出烟雾,笑意深了,“去处是?”
  杜佑山嘿嘿一乐,“当然是孝敬外国友人,谁叫他们出手大方呢。”
  魏南河一点头,将桌面上的锦盒系好,捧在手上,“那我就先收下这份厚礼了,谢杜兄。”
  流氓杜和魏叫兽秘密协商好这一丧权辱国的交易后,吃饭时间到了,今儿餐桌上是一锅茶树菇炖鸡,一盘地瓜叶,一盘甜辣鱼条,一钵红烧茄子。
  杜佑山在餐桌前坐下,开口便问道:“小七呢?”
  魏南河扶自己老爸坐稳,淡淡说:“为屿去外地采风,顺便带他去玩了。”我老婆去哪关你屁事?!!
  “小七和为屿还真是形影不离啊。”杜佑山说着这话,斜着眼睛欣赏魏南河脸上的表情:乐正七这小P孩也就是和你睡一屋罢了,其它时间都和柏为屿好得一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柏为屿的老婆。
  魏南河一脸坦然,口气也是丝半波澜未起:“是啊,为屿会带他玩嘛,他还是个小孩子呢,我哪有功夫陪他。”心下痛骂:你这驴日的狗生崽子,什么意思啊你?
  “哦,也是。”杜佑山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同时给自己盛碗汤:你也知道自己老啦?
  魏南河还要说些什么,抬眼瞅见杨小空进饭厅里来了,便招招手:“小空,别拖拉,天气冷了,赶紧趁热吃。”
  呀,咩咩来了!杜佑山扭头一看,既惊愕又失望,手里的汤勺“咔哒”一声跌落在碗里:我操!我严重的操!粉嫩羊羔子怎么变成大麻子了?
  杨小空欣喜地打个招呼:“呵,杜老板。”
  杜佑山指了他的鼻子,“你这是……”
  杨小空毫不在意地耙耙脸,“水痘,已经好了,这些是疤。”
  流氓杜向来以貌取人,原本那一点对羊羔子的肖想顿时烟消云散,“这么倒霉啊,哈哈,哈哈。”
  吴阿姨从锅里端出一小碗另外蒸的黄芪炖乳鸽,摆在杨小空面前,嘱咐道:“小空,红烧茄子和甜辣鱼条你都不能吃,有放酱油。”
  杨小空点头道:“知道了,谢谢吴阿姨。”羊羔子永远是一副懂事温顺的模样,尤其招长辈喜欢,吴阿姨满是怜悯地摸摸他的脑袋,觉得这孩子乖乖巧巧的,偏偏身体不好又没前途,实在是太可怜了。
  杜佑山不再去看杨小空,和魏南河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几句,汤和着饭很快消灭干净。正事早谈妥了,要有乐正七那漂亮小孩还能调戏调戏,现下无人可供取乐,还留在山上做什么?陪着魏南河口是心非?待吃饱喝足,他一抹嘴巴,眼睛一转:“呀,有位评论家下午要到画廊那,我差点忘了!”
  魏南河悠哉游哉地勺起汤,抿一口,“佑山,别急啊,吃完饭还准备泡壶茶和你聊聊。”要滚还不快?废话真多!
  “我倒是也想,”杜佑山一看腕上的手表,做紧张状:“不行不行,来不及,我得走了!太不好意思了,不然这么着,下回兄弟请客,行不?”请你吃屎。
  “佑山你是大忙人啊……”魏南河半站起来欲送客。
  杜佑山把他按回去,“你慢慢吃,别送了,你这我熟着呢!”
  “那好,不和你客气,你慢走。”魏南河半推半就地坐下,继续喝汤。
  杜佑山风风火火的出了饭厅,杨小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往外追。“杜老板!”他在工瓷坊的台阶处唤住了杜佑山,急切的道:“稍等一下!”
  杜佑山一手已拉开车门,闻言停住脚步,仰头看杨小空一眼,笑容依旧:“什么事?”
  杨小空说:“你上次说会借我几本书。”
  “呃?”杜佑山明摆了的是贱人多忘事。
  杨小空厚着脸皮提醒道:“就是一些关于瓷器的资料,我去学校图书馆和书店都找了找,这类书很少……”
  “哦!知道了,”杜佑山挥手打断他,敷衍道:“好的好的,下次我带几本来借你。那我先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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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4:42 | 只看该作者
三只乞丐

  凛冽的寒风刮起满目黄土,小蛮站在黑沉沉的天地之间,一袭道袍迎风飘扬,只听他喃喃道:“佛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
  万籁俱静,不远处柏为屿蹲在一石头旮旯处,对蹲在自己身边的乐正七道:“他是个道士,怎么会念什么佛曰?”
  乐正七摇摇头:“这句话明明是子曰。”
  柏为屿原以为自己就够脑残了,如今真是冷汗雨下,自愧不如!
  乐正七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放心好了,小蛮下手最狠辣,那天在墓里他还念叨着金刚经,一回头就掏出捆炸药丢出去,我都没反应过来……”
  话音刚落,小蛮那里传来一声低沉的枪声,柏为屿猎犬似的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他和小蛮一起回来,小蛮握着一柄组装土枪,柏为屿拎着只倒霉的鸽子。
  乐正七眉花眼笑:“烤鸽子烤鸽子!”
  小蛮撩起道袍,把枪插在裤腰上,然后抖一抖道袍下摆,放下来掩盖住枪,同时从后腰抽出浮尘,世外高人般一甩,闷哼道:“急什么?拔毛!”
  三个坏蛋动作麻利地把鸽子毛拔干净,迅速架起火堆,乐正七贴着火苗子,口水直流:“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
  “得了吧你,刘大夫家的鸡都被你吃光了,一天一只,你坐月子还是怎么的?”小蛮不满地哼了声,转向柏为屿:“都是这小子把我们吃穷了,你怎么不管管?”
  柏为屿摊手,“他就是这样,无肉不欢,要不给他找肉吃,他会下墓去吃尸体的。”
  小蛮想起昨晚半夜醒来看到乐正七幽幽发亮的眼睛,不禁打个寒战:“别半夜把我们吃了才好。”
  老蛮留下小蛮照顾乐正七,自己打扮成老农民带宝贝回去销赃是有考量的,一是觉得把受伤的乐正七还给魏南河不太妥当;二是年底了,警察严打各项违法犯罪,他怕人多误事,尤其还带着一个伤员。而乐正七在墓里掏到青玉觚的事他并不知道,还是他走了后几天小蛮才发现的,乐正七为了堵住小蛮的嘴巴,答应等青玉觚出手后四六分。其实乐正七心想:我说出手了和你四六分,又没说会出手,等我把青玉觚交给南河,打死不承认和你有什么协议,你能怎么着?告我去?
  老蛮走时留下几百块,把一个孩子交给另一个孩子照顾,乐正七饿死鬼投胎似的,小蛮不仅要付他的“住院”费,每天还要赔刘大夫一只鸡。可怜的小道士一心指望柏为屿能带点钱来救命,不想柏为屿出门匆忙,一路上的机票和车票花费下来,找到乐正七时身上只有现金十块五毛钱,别说没带银行卡来,就是有卡也不顶事——村里没银行也没提款机,几公里外的乡镇上也没有,倒是有农村信用社。
  得,又来一只白吃不付钱的主,三人花光最后一毛钱,被刘大夫赶了出来。小道士从来没有这么伤脑筋过,N+1通电话都找不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蛮,这下只能当乞丐了,先找个废弃的旧祠堂混一天是一天。
  于是,村子里的人看到那年轻英俊的小道士,不伦不类地背着个耐克双肩包,腰间别一把浮尘,手里拿块手表,走街串巷的搞推销:“我用手表和你换二十块,十五块?十块?不然,和你换三个馒头?”
  小蛮把乐正七和柏为屿身上能换的东西都扒下来去换食物,不出几天就又一穷二白了。乐正七接连几天饿一顿饱一顿,他饿得两眼昏花,可怜巴巴的缩在破祠堂的供台之下,看得小蛮和柏为屿心酸得不行。柏为屿只好下地偷挖些红薯,小蛮则端着那个从墓里挖出来的陶碗,敲开村民家的房门:“贫道是来化缘的……”
  天气逐渐转冷,衣服带得不够,三个人中属乐正七最小,也最瘦弱,多余的衣服都穿在他身上,足有八、九件之多,是些T恤或毛线衫,一点也不保温,小P孩的感冒一直没好全,成日挂着鼻涕蹲在破祠堂门口,等两个大哥哥弄食物回来吃。
  三人活的越发像乞丐了。怀里揣着价值上百万的青玉觚,不能吃不能喝,乐正七连看到老鼠都会嚷嚷:“肉——别让它跑了……”
  柏为屿说的一点都没错,再没有肉吃,乐正七就会下墓去吃尸体了。
  此时乐正七嚼着半熟不熟的鸽子肉,忽然冒出一句话:“祠堂里太冷了,我们不能再呆了。”
  柏为屿啃着小不伶仃的鸽子爪,“我们一毛钱都没有,连这个村子都出不去。”
  “别看我,”小蛮翻动架子上剩下的半只鸽子,“我大伯从不接触高科技产品,手里就一小灵通,那玩意儿坏了全世界没人找得到他,除非他来找我。我说,魏教授总不至于不理你们,挂个电话叫他来接你们或者寄钱。”
  乐正七沉默着抹一把鼻涕,许久,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小蛮怪笑一声,不说话了。
  乐正七吃了半只鸽子后,将手伸向火堆上的另外半只,伸了一半,脸一红,缩回手来,“你们怎么不吃?”
  小蛮手里拿着鸽子头,柏为屿手里拿着鸽子爪,同时抬抬手:“正在吃。”
  乐正七眼圈儿有点热,抽抽鼻子,“我吃饱了。”
  “吃饱了?”小蛮问。
  “饱了。”
  “真的吃饱了?”柏为屿再次问。
  “真的。”
  “再吃点?”小蛮眨巴眼睛。
  “不了。”乐正七难得懂事的摆摆手。
  “一点都不想再吃了?”柏为屿再次确定。
  乐正七用力点头,“真的很饱了,这只鸽子很肥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你们吃吧,外头风大,我进去躲着。”
  一瘸一拐的刚进祠堂里,就听到火堆那传来打斗的声音,柏为屿:“给我给我,我操你,你个死道士吃什么荤啊?”
  小蛮:“干你鸟事?妈的,把那只腿给我!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柏为屿:“来啊来啊,有本事这里来一枪!”
  小蛮:“奶奶个熊!我和你拼了——”
  柏为屿:“嗷——我天马流星靠……”
  晚上三人睡在墙角的稻草堆里,面上盖一层好心人施舍的破棉被,乐正七钻进柏为屿的怀里打哆嗦,柏为屿的手抚过他单薄的后背,苦笑:“七仔,你这是何苦呢?回去吧。”
  乐正七四爪并用抱住他,“南河会生气,你知道的,他会打我。”
  小蛮插嘴道:“打就打呗,谁给我钱我让谁打一顿!”
  柏为屿挥挥手,“去,去!你懂什么!”
  “哼哼哼,又不是什么秘密,我大伯说小七和魏教授……”小蛮说了一半,卡壳住了。
  乐正七竖着耳朵听着,追问:“说我们什么?”
  “伤风败俗。”
  柏为屿一脚把小蛮从被窝里踢出去。
  小蛮嗷嗷惨叫着爬回来,贴着那两个人取暖,嚎啕道:“你们有没有良心啊?哥哥我讨饭喂饱你们,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
  乐正七笑:“为屿,你干嘛踹他,伤风败俗又不是什么坏词儿。”
  柏为屿无语:那什么才是坏词?
  乐正七捏捏小蛮的脸,“哥哥,那你怎么看?”
  小蛮抓住他的手,放到嘴巴上亲了一下,“宝贝儿,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和你一起伤风败俗。”
  乐正七一愣,抬脚把他踹出去,“滚你妈的,占老子便宜!”
  小蛮哆嗦着爬回来,揉着屁股挪动进温暖的地方,嘀咕:“不是我说啊,宝贝七,你的腿看样子还得要半个多月才能好,现在已经入冬了,这陕西和我们南方不一样,再过半个月就会下雪,呆在这四面漏风的祠堂里不是长久之计。”
  “不是我不想回去,”乐正七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还不是上回和你进了那个明代王墓时手臂中了暗器,南河看狗似的看了我半年多,就差没给我买个项圈绑着了。我这样瘸着回去的话,他会大发雷霆的。”
  小蛮哀鸣几声:“宝贝七,他不让你掏墓,你以后就别干这行当了,搞得这么悲惨,流落街头了都!你看你,十八岁都不到,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最好是念点书……”
  “你好意思说别人吗?”柏为屿反问。
  小蛮悻悻道:“我怎么了?我可是正儿八经211工程的名牌大学本科学历,现在人才灾难,找到一个工作不容易,虽然我是走后门继承茅山派新任掌门,但我干一行爱一行,立志将道教精神发扬光大,阿弥陀佛……”
  “说白了就是个臭道士。”乐正七总结。
  柏为屿:“道士的口头语不是阿弥陀佛好不好?拜托你专业一点。”
  小蛮激怒地:“你们歧视我高尚的职业!”
  柏为屿:“那又怎么样?”
  “你!你们!”小蛮埋头嘤嘤哭泣:“人家不理你们啦!”
  柏为屿忍笑:“好吧好吧,道长,你叫什么名字?”
  小蛮呆了一呆:“干嘛突然问这个?”
  “说吧,”柏为屿推推他,“大家叫老蛮叫习惯了,也就随口叫你小蛮,都没问过你的名字。”
  乐正七插嘴:“我听老蛮是叫他阿威。”
  小蛮半支起身子,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抓一把,清清嗓子,潇潇洒洒的道:“贫道复姓夏侯,名威猛,道号圣虚子。”
  乐正七:“夏侯威猛……”
  柏为屿:“肾虚子……”
  小蛮喜滋滋的说:“我的名字太有气魄,说出来怕吓到人,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乐正七转个身子窝进柏为屿怀里,“很优雅的名字。”
  柏为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嗯,很有内涵的名字。”
  午夜开始下雨,庙里的气温又低了几度,三个人尽量挤在一块,乐正七夹在中间最暖和,
  柏为屿后背露在棉被外,冷风一吹冻得厉害,他低头看了眼乐正七,忍不住扬嘴角。乐正七睡得很安稳,呼吸均匀,厚厚的睫毛轻轻晃动,脸蛋脏脏的,皮肤干燥得有点裂,嘴唇倒是湿润饱满,微微泛着光泽。柏为屿默默看着他,温温柔柔地用手背掠过他的脸,然后,似是思考了许久,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小蛮轻咳了一声,柏为屿毫不躲闪地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竖中指:敢乱说话老子宰了你。
  小蛮笑笑,从草堆下摸出一根烟,摸索半天都找不到火机,遗憾地叹一声:“有烟不能抽,还不如别让我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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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6:24 | 只看该作者
[color=Red伪盗墓

  祠堂果然不能住人,淋了一晚雨后,屋顶漏了,水漫延得到处都是,除了供台之上没有一处干地。三只乞丐面面相觑,小蛮笑得比哭还难看:“七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转移了?”
  乐正七坐在供台上,垂眼看着手里的青玉觚,淡淡地冒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们可以住到墓里去。”
  小蛮:“什么墓?”
  “我们上次进的墓里,还可以顺手捞点东西。村诊所的刘大夫不是说了吗,这一片常有人种地的时候挖出古物,”乐正七举举青玉觚,“这个东西太显摆,不能拿出来,我们摸点铜钱或陶碗之类的小玩意儿,可以和村民们换点吃的,没人会怀疑。”
  柏为屿张口结舌。
  小蛮抽一下嘴角:“宝贝七,我们出来的时候把那个盗洞炸塌了。”
  乐正七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不从那里走,你大伯找的位置离主墓室近,我们开一个新的,离主墓室远一点,也会少很多机关。墓里排水设计精湛,冬暖夏凉,条件比这里好多了。退一步说,我们上次去直奔墓主身边的随葬品,小东西都没多留意,这回下去捡点不值钱的东西。总之,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墓里的情况确实不适合住人,我们就把东西带上来,到乡镇或县城里零零碎碎的换个千把块,也不会过得这么寒碜。”
  “OK!”小蛮点点头,掏出枪比划比划,对柏为屿道:“兄弟,我们俩PK一场,天黑之前必须产生出一名杨过。”
  柏为屿以手扶额,对这两人完全没语言了。
  杨小空去院里上旷了很久的工艺美术史,授课教授是魏南河,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魏南河走在前面,杨小空走在后面;魏南河从前门走进去,为人师表的模样,杨小空从后门溜进去,挨最后一排坐下来;魏南河在讲台上优雅地侃侃而谈,院里的女生纷纷被迷得七晕八素,杨小空则由于满脸水痘痘疤而被同学们排斥,方圆五米都没有人坐。
  杨小空一点也不以为意,他翻出速写本和水笔,随手勾起四肢手脚的线描,他有这个习惯,速写本随身携带,一个礼拜就会用完一本,这本速写本眼看没几页了。
  课上到一半时,后门人影一晃,身边多了个人坐下来。杨小空抬头看对方一眼,那是个男……孩子,看过去和乐正七差不多大,五官伶俐可爱,眼睛大而温润。那人显然是跑得急了,连喘几口气缓过来,小声问杨小空:“同学,点名没有?”
  杨小空摇摇头,“没点。”顿了顿,说:“同学,你走错了吧?这是一年级的工艺美术史。”
  那人放心地呼了口气,“我知道。”
  “研一的,不是大一的。”杨小空解释。
  那人瞪眼,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老子看过去是大一的小P孩吗?”
  杨小空无语:你看过去是高一的。
  讲台上魏南河的声音传来:“陈诚实。”
  杨小空身边的人大声喊:“到!”
  魏南河:“你今年已经研三了,这门课再不过就不能拿到学位证书,我不会像前两位教授那样卡你,不过你也不要吵到我。”看看手表,又说:“我们今天两节课并在一起上,你坚持一下,安静一个小时就下课了,书带了没有?”
  陈诚实举起手里的书:“带了。”
  魏南河继续讲课。
  杨小空重新端详这人:院里首屈一指的妖魔状人物,人人闻之色变,魏南河谈及此人只用八个大字形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诚实打开那本黏着《工艺美术史》皮的书,里面是《死亡笔记》,看得津津有味。
  杨小空看着这位师兄,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过了一会儿,陈诚实拉拉杨小空,“同学,你有没有带点心?”
  杨小空:“……”
  陈诚实虚弱地:“我早上赶得太快,没来得及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杨小空摇头:“没有。”
  陈诚实失望地收回他纯真无暇的目光,趴在桌子上死了一样。
  杨小空翻一页速写纸,瞥了眼陈诚实的手,快速地勾出大轮廓,待他再抬眼时,惊出一身冷汗:那人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魏南河的鼠标指向多媒体投影内的图例,“宋代的铜镜不如唐代厚重……”眼角余光看到最后一排人影一动,陈诚实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第一个位置专心聆听。
  “镜胎轻薄,早期的装饰花纹比较考究……”再抬头,陈诚实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第一个位置,表情不改,一脸好学。
  魏南河卡壳三秒,将多媒体图例换页:“刚才说到哪了?哦,宋代铜镜由于镜体较薄,所以少有唐代的浮雕式……”
  陈诚实坐在倒数第四排第一个位子,目光炯炯。
  魏南河:“……”
  杨小空:“……”
  魏南河忍下一口恶气,强装谆谆教导的笑脸:“装饰花纹多为平刻,镜式除了圆形和方形,还有钟形和葵花形等……”
  陈诚实已乾坤大挪移到倒数第五排,和大部队混在一起,拉着一个同学问:“有没有带吃的?饼干,糖果,都可以!”
  魏南河:冷静,冷静!
  杨小空:我算是见识了!
  陈诚实讨到吃的,依旧回到倒数最后一排,坐在杨小空旁边,手里拿着一袋薯片,往杨小空这一送:“吃吗?”
  杨小空一头黑线地摆摆手:“不了,谢谢。”
  陈诚实伸长脖子盯着他的速写本:“给我看看行吗?”
  杨小空慷慨的递过去,陈诚实边翻边赞:“小样儿,挺勤奋嘛,这临的是席勒吧?”
  杨小空说:“没有临,都是写生和默写。”
  陈诚实一二三四五六七地数起速写本上的手手脚脚,杨小空疑道:“你数这个干什么?”
  陈诚实直言不讳:“我们导师去年叫我临一万只手手脚脚。”
  杨小空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讨回自己的速写本,陈诚实抢先一步绽放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小空摸摸后脑勺:“嗯,杨小空。”
  陈诚实在速写本角落写下三个字“羊小空”,然后问:“这么写?”
  “不,是杨树的杨”
  “哦!杨过的杨。”陈诚实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你要叫我陈师兄。”
  杨小空乖顺地唤了声:“陈师兄。”
  陈诚实微笑,笑容一派天真,“你是不是很喜欢杨过才取这么一个名字?”
  杨小空晕头晕脑的点头:“对。”转念一想:什么跟什么嘛?我姓杨是因为我爸姓杨!
  陈诚实不容他多说话:“我比较喜欢乔峰。”
  原本就迟钝的羊咩咩脑子里的逻辑思维跟不上这位师兄:杨过和乔峰有什么关系吗?
  陈诚实比划着:“乔峰多威风啊,屠龙刀这么一挥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杨小空“嗯?”了一声:乔峰的武器是屠龙刀?
  还未等他想清楚,陈诚实又两眼放光的道:“最近金庸又写了一本新书,你看了没有?”
  杨小空千辛万苦地追上他的话题:“什么?”
  “诛仙!”
  “……”
  “你玩不玩魔兽?”
  “……不玩。”
  “不玩游戏没啥,别自卑!我告诉你,学生街那里有家蛋糕屋,蓝莓慕斯很好吃,我这有打折券,给你!”
  “……”
  “对了,你知道白左寒教授吗?”
  “知道,”杨小空总算能对上话了,“我本科是他的学生,立雕都是他教的。”
  “哈,我也是唉。”陈诚实脸藏在书后,小声说:“他刚评上硕导,是我们院最年轻的,人又温和,我准备考他的研究生。”
  杨小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他,“陈师兄,你还要再耗在学校里啊?”
  “可我找不到工作……”陈诚实很无辜。
  “……”
  “说来,白教授长的有点像杨过!”陈诚实又挑起话题:“古天乐版的,像不像?”
  怎么……又和杨过沾上边了?杨小空无力地扭头:快点下课吧!
  陈诚实自然而然地把速写本放进自己的单肩帆布包里,“哈,你和古天乐真有缘,你怎么不姓古呀?古小空挺好听的。”
  杨小空默默淌泪:陈师兄,你脑子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下课后,陈诚实拍拍他的肩,“小空,下次再聊哈,我先走了,来,请你吃薯片。”
  杨小空头晕脑胀地目送这位师兄的背影消失后,低头打开手里的薯片包装袋——只剩一点渣渣;再看看刚才对方送给自己的蛋糕屋打折券,过期了;再摸摸自己的速写本,没摸到,被那个人带走了。
  夜幕下,柏为屿背着乐正七在荒地里摸瞎走了一通,小蛮打着一个军用手电,踩踩脚下的土,“上次那个洞找不到了,我们出去后我又添了一炮,炸得挺彻底。”
  “去你妈的,你大伯找的地点挖下去就是离主墓室不远的墓道,我们一落脚四处都是机关,现在我腿不方便,踩下去当场就死!我们得找个位置,挖下去就是车马坑啥的。”乐正七从柏为屿身上爬下来,翻出一个小型洛阳铲,在背包里一阵乱掏,瞪眼睛问小蛮,“棍子呢?”
  小蛮卸下自己的包,打着手电将整颗脑袋钻进去找了一遍,“不见了。”
  柏为屿摸出一根三、四十厘米的金属棒,“你们说的是这样个吗?”
  乐正七一把夺过,“怎么在你那?”
  “爷,我叫你爷还不成吗?你今早用这个抽我来着。”柏为屿很无奈。
  乐正七旋旋棍子,用力一抖,棍子“喀拉”一声长出一截。柏为屿眼睁睁看着乐正七把那根棍子放到四、五米,愕然道:“要挖这么深?”
  乐正七点一下头,“嗯,或许更深。”同时将洛阳铲装在金属棍的一端,插进土里。]= =因为这场有诚实出现...所以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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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11-2010 13:28:43 | 只看该作者
走错墓

  折腾了一晚后,乐正七探了七、八个洞,直至将棍子调整到十米左右,最后在一处小土丘下停住了,回头指手画脚的和小蛮一阵嘀咕。
  小蛮将嘴里忽明忽暗的烟丢在地上,抬脚碾灭了,开始干活——配炸药,此流氓不是一般的流氓,乃名牌大学化学系高材生,配炸药不算专家也是个行家。说起来,乐正悬教给乐正七一套打盗洞的技术,累人,应该与时俱进了,二十一世纪人才讲究的是创新。炸药虽然不是什么创新之术,但小蛮的炸药配得很是精妙,先按乐正七的描述和要求快速心算一下,再拆开三根雷管,按比例加了些金属粉末掺和掺和,然后将雷管绑在一起,倒腾个五分钟就配出完美的特质炸药,刨个坑将雷管浅埋下去,点燃爆破的噪音闷小,冲击力全往下,黄土消散后地面上露出一个直径半米的深坑。
  乐正七抬手捂住鼻子,扶着柏为屿的胳膊走过去,用手电往尘土翻滚的洞里照了照,“小蛮,见底了。蜡烛放一根下去试试。”
  小蛮点燃蜡烛,用绳子系好,缓缓往下放进洞里。柏为屿探着脑袋朝洞里看下去,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洞里的情况并不明晰,深到六七米时只有一点隐在黄尘土中的微弱火光。小蛮把绳子在手上绕了一圈,余下的全放进洞里了,蜡烛依然默默地燃烧着,小蛮顿了一分钟,开始往回收绳子,“谁先下?”
  乐正七一扬下巴:“你。”
  “为什么啊?”小蛮像被猫挠了的野狗,拿着刚抽出来的蜡烛呼呼乱挥:“凭什么要我去当炮灰?!!我不干!不和你们玩儿了!”
  乐正七被他晃得睁不开眼睛,耐心解释:“威猛哥哥,你先下去接着我,我腿不方便啊。”
  小蛮指着柏为屿的鼻子,“他也好手好脚的,他怎么不先下?”
  柏为屿站起来拍掉他手里的蜡烛,“别晃了,我先下!”
  小蛮捡起蜡烛,火苗已在黄土上搓灭了,他蹲在洞边悻悻地把蜡烛塞回包里,“这还差不多,为屿先下,负责接小七,我殿后把坑掩盖起来。”
  乐正七拉住柏为屿:“没关系,你先下,有我在,别怕。”
  柏为屿点点头,咬着手电,慢慢往坑下爬。炸药开出来的洞穴四面凹凸不平,很容易就能找到落脚点踩稳,柏为屿两手撑着狭窄的坑壁,爬了七、八米后,眼看见底了,他佝偻下身子,脑袋顶着坑壁,腾出一只手来持着手电往下一照:灰蒙蒙的尘土下盖着什么东西?
  ——白骨!
  柏为屿头皮一炸,踌躇着不敢往下跳。
  乐正七在上面喊:“为屿,怎么样?”
  柏为屿苦笑着抬头喊:“下面都是白骨!”
  小蛮插嘴道:“白骨就没错了,小七说下面是车马坑,总有些马骨头嘛,嘿嘿……”
  柏为屿闻言放下心,一咬牙,松开手往下跳,一落地就差点昏过去,他鼻子正对的一架人骷髅,哪是马啊?
  乐正七和小蛮听到坑底一声短促的惨叫,当即变了脸色,乐正七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为屿?”
  柏为屿颤巍巍的声音传上来:“我飞天霹雳靠啊,全部都是人骨,死人坑才对吧……”接着是一连串脏话。
  乐正七和小蛮对视一眼,翻身往墓下爬,由于腿上有伤,动作稍缓慢了点,但比柏为屿麻利多了。柏为屿在下面接住乐正七,脚下踩的都是白森森的骷髅,他一指东倒西歪的满目白骨,问:“死孩子,这是车马坑?”
  小蛮紧接着也跳下来,乍舌道:“我的妈,吓死人了。”说着弯腰从身边的骷髅架子胸口上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在道袍上擦一擦,用手电照一照,自言自语:“嗯,还是带工的,值钱。”
  柏为屿无语地看着他:算我求你,你就假装震惊一下再进入状态行不行?
  乐正七皱眉道:“小蛮,上次我们进的那个墓是西汉的对吧?”
  “我对历史没研究,宝贝七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小蛮蹲在地上,用刚捡的青铜匕首拨拉满地混在黄土中的尸骨,翻出几颗铜锈斑驳的箭头,“宝贝七,这玩意儿值钱吗?”
  乐正七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这是人殉坑,西汉应该没有人殉了。”
  小蛮被他踹的一趔趄,一头把倚在壁上的尸骨撞的七零八落,待稳下身子后暴怒:“死孩子,欠扁啊?管他是人殉还是狗殉,你要住这?老子不奉陪,实行二号计划,捡点东西走人!”把那几颗箭头塞口袋里,骂骂咧咧的又蹲下来继续翻白骨:“你瞧这满眼的白骨,鬼气森森的!哥哥我胆小,看都不敢看,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阿弥驼佛……咦,这是什么?哦耶!Surprise!钱币!”
  柏为屿一头冷汗:你真害怕的话就做出一点害怕的样子好吧?
  乐正七拍拍柏为屿:“小蛮说的不错,这个墓不太整洁,真要住的话得费不少功夫收拾,我们捡点东西就走。”
  这个墓不太整洁,真要住的话得费不少功夫收拾……柏为屿心里念叨着这句话,流冷汗流虚脱。
  乐正七收起洛阳铲,调个头用棍子专心拨弄尸骨,“没什么东西,哎,为屿,我说你,别傻站着啊,赶紧找东西。”
  柏为屿硬着头皮应了声,做出找东西的模样,很没安全感地东瞟西瞟,这一瞟,瞟到一道影子在前面拐角处一闪而过。柏为屿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睛盯着那处拐角,“七……七……”
  乐正七十分应景地站在他背后一拍他的肩,“为屿!”
  柏为屿一蹦老高,“干什么?”
  “为屿,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不是机关,我听不出来是什么,”乐正七咬了咬嘴唇,招呼小蛮道:“小蛮,我们走,这个墓不是上次我们来的那个,”他手里捏着一枚钱币,神色凝重了,“这是一个战国墓,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我腿还有伤,万一发生什么情况应付不了。”
  柏为屿一听正中下怀,背上乐正七抬头就找洞口,“七仔,你腿不好,先上去。”
  两个人架着乐正七攀上坑壁,乐正七踩住一块石砖,把手电插在裤腰上,回头嘱咐道:“什么都别动。”
  小蛮打个呵欠,“这里这么吓人,我哪敢乱动啊。”
  柏为屿冷眼:你动的还不够多吗?
  乐正七一口气爬出来,撩开铺在洞口的报纸,咬牙切齿:“小蛮,你就这么掩盖盗洞?掩盖得真好,我操你!”骂完,用力撑起身子坐在坑沿,手电筒一晃,看到报纸上赫然是油性笔写的四个大字:粪坑,勿踩。
  乐正七朝天翻个白眼,不再去理会那张报纸,一瘸一拐地拿根绳子绑在山丘边的枯树上,另一端丢进洞里,“为屿,上来!”
  柏为屿接住绳子,反手打个扣扯了扯,开始往上爬,待攀上坑壁踩稳了,便将绳子丢下去,“小蛮,跟着。”
  小蛮已不耐烦地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了,懒洋洋的单手捞过绳子,几步蹬上人殉坑的空心砖石壁,借力往顶上那个黑洞荡过去,快要爬到洞底时,他看到石壁上嵌着一小块类似青铜的方形物体,黑乎乎的和石壁混在一起,认真看去似乎还有装饰纹样。
  小蛮呸地吐掉烟,咬住手电腾出一只手来,探过去想把那玩意儿抠下来,不想那玩意儿和壁面嵌得挺结实,壁面上的泥土随着他的倒腾块块点点地掉下来,露出更大面积的青铜,足有手掌大小。小蛮抠不下来,干脆放弃了,往上爬了半米后突然脚下犯贱,气急败坏地踹一脚那玩意儿。
  就在这档子功夫,整个空间震了震,顶上的柏为屿离洞口还有三四米,如惊弓之鸟般喊着问:“小蛮,怎么了?”
  小蛮从嘴里拔出手电四下一照,瞧见底下铺满白骨的地面迅速往下塌陷,不由大惊失色,吼道:“为屿!快!往上……”
  话没喊完,在洞口的乐正七听到土丘另一头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整个地面便如地震似的厉害地晃动起来。
  还在洞内的柏为屿和小蛮被晃得稳不下身子,乐正七惊出一身冷汗,伸手往洞里瞎抓一气,“为屿——”
  柏为屿仓皇之中侥幸摸到绳子,勒在手心绕一圈,另一手向下伸去:“小蛮——”
  土丘不断松动,土块滚下来砸断了枯树,绳子带着半截枯树,扬起铺天盖地的黄土往乐正七直窜过来,乐正七只听到耳边“喀拉啦”的声音夹着劲风由远及近,条件反射的就地一滚,鼻端除了闻到土味,还闻到一股子强烈的火药味。
  转瞬之间,近十米高的土丘被夷为平地,乐正七心急火燎地拖着伤腿绕了几圈,越走越心寒,放眼望去一片废墟,他找不到那个盗洞了!

  段杀

  柏为屿是被冷冰冰的水给冻醒的,在此之前他睡得很安心,甚至有点温暖,突然迎头而来的冰水把他浇得一个激灵,他还没睁开眼睛便先跳起来,抽了两口气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一个陌生人,高个子,肩宽背直,肌肉匀称,上身只穿着件黑色T恤,下面是条挂着大口袋的美国大兵式军裤,背后挎一个军用背包,满脸泥水,看不清楚面貌。
  要命的是,这人手上握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柏为屿。
  在墓里只要别遇到七仔说的粽子就好,碰上个活人比什么都强,柏为屿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观察一番:这是个空旷的墓坑,散着几具零碎的白骨,估计是刚才和自己一起掉下来的,左手边有个塌毁的石门,右手边是条阴森森的墓道,地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浑浊水坑,不知道这水是从哪来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人说话了:“你好,同行。”
  柏为屿友善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做漆画的,阁下也是?”
  那人一扬手,用枪托砸在柏为屿脑门上,“给我老实点!”
  柏为屿捂住脑袋痛叫道:“干嘛打我?!!”
  那人闷声道:“别玩花样,你们几个人?”
  “三个。”柏为屿伸出仨手指头,老实说:“一个已经上去了,应该还有一个,不过和我走散了,大哥,我认不得路,劳烦您把我交给警察叔叔。”
  “……”
  柏为屿把裤兜掏出来以示清白,弯腰去捡地上的手电,“你看,我什么武器都没带,手无缚鸡之力啊。”
  那人点头,“很好,看来你没有多大用处,带着也是累赘,毙了吧。”
  柏为屿惨号,两手做投降状,就差没下跪:“大侠饶命啊……”
  “……”那人鄙夷地斜了眼柏为屿,俨然是打消了警惕心,将枪插进左肋下的枪袋,后退一步靠着墓壁坐下来,重重地喘口气,“你们下来多久了?”
  “六个多小时了。”柏为屿看看手表,心下惶然:自己竟然昏迷了六个小时!不知道七仔和小蛮怎么样了。
  那人道:“我们已经绕了三天了,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
  柏为屿吃了一惊,“三天?你们不会原路返回?”
  “还用你说?这个墓挺邪乎,我们找不到原路。”那人卸下背后的包,掏出一袋压缩饼干,用牙齿咬着撕开包装袋,吃了几口。柏为屿摸摸肚子,快饿扁了,于是乎满心期待对方能客气地请他吃一块,可惜对方宝贝似的把压缩饼干用塑料袋包好,放回包里。
  柏为屿咽口口水,学样找个靠墙的地方坐下,不敢凑那人太近,“兄台,贵姓?”
  那人很疲倦地伸直腿,“段杀。”
  “段傻?”
  “杀!杀人的杀。”
  柏为屿缩缩脖子,心说:什么破名字啊?不吉利,不吉利!嘴上说:“好名字啊,销魂夺命,有魄力,有气质!”
  段杀白他一眼,嘴角抽搐,不吭声。
  柏为屿挪过去一点,“我说,你有带炸药吗?”指指墓顶,“用炸药把它炸豁一个口,不就可以出去了?”
  段杀冷冰冰地说:“我们试过,所有炸药都绑上去,附近几个墓室全炸塌了都炸不出个豁口。”
  “你们?”
  “嗯。”
  “还有谁?”
  “我弟。”
  “人呢?”
  “我们冲散了。”
  “冲到哪去了?”柏为屿的白痴问题一个接一个。
  段杀俨然是性格恶劣,柏为屿这才问了几句,他就火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嘿嘿,哈哈,多说说话就认识了嘛……”柏为屿悻悻地挠挠脑袋,心下大骂:我天马流星靠!难怪我说那个死人坑怎么突然塌了,原来是你这王八羔子在隔壁投炸药,什么破水平还来学人盗墓,怎么不把你这败类炸死了干净?!!
  一阵死一般的安静,一声轻微的“咔嚓……”,段杀蓦地直起背,柏为屿也竖起耳朵问道:“什么声音?”
  “哗……”像是什么东西趟水而过。
  段杀旁顾左右一番道:“小子,想不想活命?”
  “我想长命百岁。”柏为屿对答如流。
  段杀竟然把枪塞他手里,“会用吧?给你一把防身!”
  雷锋同志都没这么无私啊!柏为屿感动得热泪盈眶,乐不屁颠接过来,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谢!那你呢?”
  段杀从屁股后头的枪袋里又掏出一把,“我还有!”
  柏为屿握牢了枪,瞬间浑身涌起无限勇气,他按牢段杀的肩,一脸真挚,“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能在此地相遇就是缘分……”
  “别说了!”段杀挥手打断他的话头,神情僵硬地往墓道那一指,“那个方向来东西了,你先跑,我殿后!”
  “什么东西?”柏为屿很是不解。
  段杀将他往石门处推了一把,“别问了,快逃!”
  柏为屿跨过塌毁的石门,一脚步入一条潮湿的墓道,迎面扑来带着腥味的阴风,容不得他犹豫,逃命要紧!手里有枪还怕什么?柏为屿一口气跑出十多米,墓道似乎是倾斜的,越往下跑水越多,逐渐漫过鞋面了,他觉出有点不对劲。墓道前面,隐约有种奇怪的声音。
  柏为屿停下脚步,将手电柄上的绳子在腕上绕一圈,侧耳屏息听着,脚步声一消失,那声音更清晰了:“哗……哗……”
  望不到头的墓道里,两壁长明灯灯盏仍在,只是早已耗尽灯油灭了千百年,一束手电光直捅捅照在水面上,墓道那一头豁然出现一片慢慢向前移动的肉色物体。
  “操!”柏为屿吓得脑袋嗡地一片空白,下意识朝那玩意儿开了一枪。
  咔哒,咔哒咔哒……
  没子弹?!!那个姓段的贱人——“老子宰了你!”柏为屿掉头没命的往回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越是不知道,越是疯狂的恐惧!
  墓室里空荡荡的,段杀早不见踪影了!身后那奇怪的声音越逼越近,柏为屿顾不得骂人,往另一条墓道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啸叫,混着几声杂乱的枪响和喊声。
  有人!柏为屿刚一放慢脚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脚下一低,踩了个空跌在地上。有什么东西越过他的后背,在他脖子上轻轻巧巧的一顿,柏为屿怪叫着打个滚贴在墓壁上瑟瑟发抖。刷刷刷刷一连串利器破空的声音,手电照去,刚才他跌倒的地方戳满青铜箭头,眼角余光看到一道黑影一闪消失在拐角处。
  战战兢兢的摸摸后颈,什么都没有,柏为屿看看自己湿透的手——粘着一根白毛。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顶住了太阳穴,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别动。”
  柏为屿僵了僵,身后那人又说:“你的枪在哪捡的?”
  柏为屿稍稍松心,一股冲天怒气无法抑制,反倒笑了,“段郎,别开枪。”说着,学小蛮把枪插在裤腰上,慢慢回过身,“是我!”
  呦,这小子到哪去把脸洗干净了?这个驴日的混账是个虎头虎脑,眉目带着点悍气的愣头青,此时诧异地看着柏为屿,“你说什么?”
  柏为屿兰花指一戳,“讨厌啦,才几分钟不见就把人家忘记了~”
  段杀打个哆嗦,枪都握不稳了,后退一步骂道:“你是哪来的神经病!”
  柏为屿蓦地收敛笑容,凶相毕露,猛的一个探身一把拗过对方的枪,枪口对着地面,另一手握着手电飞速砸过去。段杀痛喊着连开两枪,柏为屿从没这么英勇过,他飞起一脚踹向段杀的小腹,单手勒紧对方的腕子,下了狠劲扭个弯。
  段杀猝不及防之下挣扎着松开手里的枪,不住向后趔趄,柏为屿顺势夺过枪,煞气迫人的踹倒段杀,压上去用枪柄往对方的脑门上狠砸几下,边砸边骂:“我操你妈的龟儿子,敢暗算老子!”还不解恨,把枪一丢,一拳打的段杀鼻血直流,“叫你装雷锋!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段杀捂着脑袋满地打滚躲避,含糊不清地喊:“住手住手……”
  打死是不能够的,打个半死差不多了!柏为屿劈手夺下对方的背包,恨声道:“妈的,老鼠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从地上捡起枪丢进包里,踢了段杀一脚,“老子蝉联三届散打冠军是和你开玩笑的?”
  段杀痛苦的在地上挪动,吐出一口血,和着半颗断牙,他勉力抓住柏为屿,呜呜着:“为,为什么打人?我和我哥说……”
  柏为屿一听乐了,气全消下去:“哎呀哈,还要告状,看你告谁去!”
  段杀努力撑起身子抱住他的腿:“把我的包还我!”
  柏为屿把他踩回地上,如狼似虎地坐上去压牢,不由分说从包里找出一捆粗攀岩绳将他反手绑起来。
  段杀回过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挣扎着哀求:“别绑我,别绑……”
  柏为屿给他一暴栗,“老实点!知道怕了?叫你还陷害人!狗养的!”三下两下把段杀绑牢了,“你自个儿呆着吧,老子不陪你耍了。”
  段杀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这强盗!抢了我的东西还……”
  “别说得这么难听么,我不抢,我买!”柏为屿闷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全身上下摸个遍,没摸到值钱货,便将乐正七给他的玉珠子从脖子上拿下来,挂到段杀脖子上,“你看,文物呢,兄弟我待你不薄吧?”
  段杀哽咽:“我不要这个,把我的枪还我……”
  “我呸!还你?让你毙了我?”柏为屿将包斜背在身上,转身拐个弯就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段杀一眼。那家伙居然哭了,倚墙蹭了些许倒在地上,扬着脑袋绝望地瞪着柏为屿。
  柏为屿朝他竖中指:“松开你还不晓得你会出什么花招害我,放心,等我出去一定叫警察叔叔来救你,你就乖乖等着吧。”
我困死了...等会再发吧=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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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23-2010 20:08:54 | 只看该作者
我在想..我要不要把漏洞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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